病人 第五十章

韩承恩把车停到路旁的树下,放倒座椅,打开天窗,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望着天空,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着。

他始终都自认是个逻辑很清晰的人,虽然头脑说不上顶尖,但绝对算得上转得很快。但是这种自信在今天上午几乎要被彻底击碎了。

虽然在这之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哥哥和医生姐姐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但是刚刚的经历却让韩承恩萌生了一种头一次认识他们的感觉。自己仅仅是在谈话的开始能勉强跟上他俩的节奏,而在第一次去倒完咖啡回来就开始听不懂了,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话题的深入,自己完全搞不清楚两个人的用意了。他们之间那云山雾绕的对话在韩承恩听来已经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了。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注意力和急智,才隐约领悟到了一些什么,也许还不是重点。这种头脑和智商上毫不留情的碾压,对他心智的打击近乎于毁灭性的。所幸,他还有些秘密是无人知晓的,这略显奇怪地给了他部分信心。

——只是,真的没人知道吗?韩承恩现在毫无把握。他觉得非常不安。

哥哥也好,医生姐姐也好,今天都有一些似乎潜台词颇多的话。虽然并没有直接证据,但韩承恩直觉上两个人都是对自己说的,而且似乎指向性和意图很明显。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感到不安,毕竟自己心里有鬼。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韩承恩内心中也隐约觉得自己是被白朝夕算计了。但是他始终想不通的是,白朝夕的目的或者说动机是什么?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涉及到的这几个人,都不太可能存在和白朝夕有仇,以至于他要煞费苦心甚至以自己身死来报复的可能。何况他这个人,除了身份有些迷、性格有些乖张以外,平时也看不出有包藏祸心的迹象。若是说他心思缜密到要耗费几年的时间与精力去布一个如此宏大的局,韩承恩自己都觉得太扯了。他要真是这样一个人,韩承恩自信绝对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

韩承恩百思不得其解。

……

林玉漫无目的地走在SAP商场里,她和韩承嗣约好在这里见面。

昨晚后来她睡得很熟,连梦都没做,已经是她最近很少有的高质量睡眠了。一觉醒来,林玉感觉自己的心情莫名的顺畅,仿佛遗忘了什么悲伤的往事,又记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她近来时常觉得焦虑和愤懑,近似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的不祥预感。这使得她的心情始终不算太好,尤其是在面对哥哥林墨的时候尤甚。

林玉不是十分清楚自己对于哥哥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自己很喜欢呆在哥哥身边。本来,哥哥还在家里的时候,这种感情并不明显。等到他“离家出走”了,每天看不到哥哥的样子后,一种强烈的思念/不舍/哀伤/怨恨/担忧油然而生,且日渐深厚。这时的林玉,才真正开始思考自己对哥哥的看法与感情,并不得不去正视与面对。

直到这种欲念强烈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林玉在得到父母默许之后,便去了林墨家探望仿佛久违蒙面的哥哥。虽然实际上也没有多长时间。

见到哥哥以后,林玉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古怪情绪在体内失控地疯长着。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令林玉感到些许畏惧,同时却也觉得十分美好。这样的矛盾使得她有些手足无措,以至于连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都没了主意。结果,在林墨眼里,自己妹妹显得有些淡漠,以至于他还对“妹妹终于长大了”颇感欣慰。若是让林玉知道了哥哥内心的想法,大概会觉得委屈和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正当林玉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低沉的男声,“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美丽的女士共进午餐呢?”

“啊,如果你的行为和你的语言一样令人愉悦的话,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拒绝你。”

“我想,我的心口不一是建立在面对你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士难免手足无措的基础上的。”韩承嗣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我已经预定好了位置,是现在就过去还是要再等一等?”

“陪我随便走走吧。”林玉转身走去,“漫无目的的那种。”

“遵命,我的女士。”

“你拎包。”林玉头也没回地将包递了过去,“太重了。”

韩承嗣很自然地将包接了过来,他对于林玉这种略带公主病倾向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他看来,女孩子有这种态度,应该算是从内心中接受了这个男人,并且对他有了足够的安全感与依靠心理。这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是个好的发展,自然也就乐见其成。

另一方面,对于林玉来说,自己却不太明白为什么和韩承嗣在一起时总是有“欺负他”的念头。自己明明不是这样的女孩子,而且在这之前也从未对哪个人有过这样的态度。只是,在疑惑的同时,也同时存在一种异样的快感,所以林玉就索性照单全收了。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说两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无语。不过两人大体上都属于较为内向的性格,似乎都很享受这种轻松的氛围。一路上林玉都在各种柜台上看来看去,倒是没想要买什么,似乎比起购物,她更喜欢逛街这件事本身。韩承嗣虽然有意想要送林玉什么,但是他对女性的爱好和审美实在是没什么把握,为了避免适得其反,干脆放弃了发表评论的权利。

“我饿了。”林玉忽然站住,回过头看着韩承嗣,“我们去吃火锅吧。”

“额,可是我预定了西餐……”

“我说,我们去吃火锅吧。”

“……好吧。”韩承嗣颇感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你想吃哪家?”

“随便。”

——女性终极必杀之一“随便”来了!韩承嗣感到自己遇到了巨大的危机。正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时候,余光忽然在远处瞟到了一个他很熟悉、但绝对不愿意在此时看到的身影。

那是他的亲弟弟、林玉的狂热追求者——韩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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