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秋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杜牧《七夕》
曾经,我是那个被你用轻罗小扇捕获的流萤。那片闪闪然荡漾着的星河,迷惑了你玲珑剔透的双眸。
多少年后,我伫立在清冷的天河堤岸,双手合掌,颔首祈祷。
请上苍保佑,愿我能再次与她相见,这一次,我定可以与她相知,相爱,相携手。我愿与她共写一篇如梦如幻的美丽故事,令世人羡煞,令青衫湿尽。那口口相传,人人吟唱的佳话,是否能给来世间游玩的你我一分暖意?
时至今夕,我仍没有摆脱这种明知的不可能,没有甩掉时时浮现在眼前的虚无。我感觉自己从没离开过那里,那泛着银烛秋光的画屏,那触着冰凉如水的天阶,那趋着无边天际的秋水……只要我愿意,它们可以瞬间布在我的身边。
但是,愿望最终只是愿望,在无边的等待中,在风霜雪雨中,它渐渐被时间风干,随风而去。那望不到边际的等待,在瑟瑟秋风的吹打下,我对你的思念渐渐消逝,终于枯竭。曾经的殷殷艳艳褪变成一点赤红,浓缩成我胸中的一腔脉动,只需将手轻轻触碰,便能感受到求而不得的阵阵轰鸣。
思念之心,终是抵不过时间的摧残,我依旧看得见那张曾经无比娇媚的面容。我的忧伤如缕缕细丝,不动则已,动则千丝万缕,飞泻直下,没有困住你,却将自己紧紧缚住。
自古至今,有哪一位被爱神眷顾的人不认为自己的爱情是上苍的恩赐?那是古时的传奇,是前世的夙愿,是女娲补天时残余的精华,是嫦娥奔月后遗忘的仙丹;又有哪一个人,不会以为相伴在身边的人,会与自己携手渡尽那浩浩余生,直至地老天荒,江水为竭。
可惜,我们不知道……
遇见你的时候,我不曾想过自己会是流萤,时会发光的秋虫。可是,是流萤又如何?是秋虫又如何?几载轮回,我早已不在你的记忆。
只要能够在你的轻罗小扇下翩翩起舞,被你掬在掌心,覆在眼眸之下,照亮你行将枯萎的芳心,温暖那冰冷无情的天阶,遥望着牵牛织女星,编织我们即将开始的传奇。
那时候,我未成名君未嫁,一切的一切,如这萧瑟的清风,如那天际的流星,幽冷凄切,可望不可即。
小扇,流萤,翩然而至,明明灭灭。庄周化蝶?蝶化庄周?庄周乎?蝶乎?流萤乎?我乎?前世今生,谁人知晓?当你人倦扇歇,卧看牵牛织女,试问流萤何在,小扇何在?
我开始有恨。恨你我之间,相隔千山万水,人虫两界,伦理教条。要到何时这一切会消失了,一切都归于混沌,亦或你为流萤,我化小扇。一扑一飞,你追我赶,缠缠绵绵,直到海枯石烂。
你我可同到天河边,倾听牛郎织女的软语呢喃。我为牛郎牵牛,你替织女纺纱。累了,困了,你我躺在青草地上,听泉水叮咚,观群星眨眼,牛儿悠闲地甩着尾巴,秋虫惬意的弹着琵琶。
不只是这些,你我二人心与心相印,人与人相随。再没有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小扇逐流萤,流萤恋小扇,化成千年后人间的传奇,直到江水为竭,海枯石烂……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流萤已飞了千年,执扇人儿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