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树之死

        庙有许愿树,挂坠数千许愿宝牒,宝牒下又多坠一橙,实是人为的“上树愿成”之必备利器。绿树虬枝、红牒黄橙,远望此树,蔚为壮观。若逢初一十五、节日庆典,善男信女们焚香烧烛拜奉树下,令烟火弥漫缭绕,更添树之神圣。庙为古庙,相传甚灵,于是许愿宝牒日益增多,渐渐覆满全树。

  某日,观音大士偶经此庙,见香火极盛,遂心生一念,唤善财童子随意从许愿树中取来三宝牒,打算略施佛法,一一“完愿”。

  首见第一宝牒为女甲,求的是姻缘,欲觅一如意郎君。观音大士微微一笑,仙柳轻点宝牒,只见一道仙气直窜城中某一地铁站,化为一枚耳钉,落入女甲身后男子手中。男子喊住女甲,女甲回眸一笑,男子怦然心动,如石落水池,涟漪圈圈。地铁站恰有歌声响起:确认过眼神,你是我对的人……

  观第二个宝牒为男乙,求财,欲一夜暴富。观音大士眉头微皱,善财童子观之欲言,观音大士眼神阻止,然后仙柳一点宝牒,有道仙气直窜城中某处阁楼一醉酒男子手中,把他手中紧抓的酒瓶化成一张当夜开的头等大奖彩票。

  终看第三宝牒,许愿者为女丙,心愿异常,乃观音大士生平未见,此女求的是许愿树快死。

  观音大士看罢,眉头紧皱,不发一言,而手中仙柳在宝牒中举棋不定,身边善财童子见此,躬身言:“菩萨,弟子认为此人心机狠毒,许此歹愿,令芸芸众生失去许愿之寄放,欲与芸芸众生为敌,望菩萨严惩!”

  观音大士还是不发一言,令善财童子退回一边站立,自己则柳枝沾水,轻颤一滴滴落宝牒之上。只见宝牒幻化成屏,播放着女丙许下“歹愿”时的情景。

  “我该许什么愿望呢?快快长大,快快乐乐,考试满分,还是要个芭比娃娃?好多愿望呀,可是妈妈说只能许一个,不然就不灵验了。可是许愿树,我看你挂了那么多愿望,你也不可能每个都记得吧?而且你挂了那么多,肯定很累吧,就跟我每天背的书包一样,很重很重。重到有时候都想死,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也想死呀。”女丙是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只见她站在树下喃喃自语,而她的妈妈则在旁边崔促着她:“小小年纪,说什么生死,赶紧许完愿,赶快回家,你作业还没写完呢。”

  “知道了,知道了。”小女孩无奈地应和着,然后继续喃喃自语:“许愿树呀,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许个愿望让你快死,如果灵验的话,我再来许愿。”女孩话音刚落,头顶上空传来树枝“嘎嘎”响声,许是有的树枝承载宝牒过重,风吹就响。

  这样的响声,在小女孩听来却是另外一种声音,这分明就是许愿树同意了她即将要许下的愿望。

  她的妈妈又在崔促着她。

  小女孩匆匆在宝牒上写下“求许愿树快死”,然后双手往上奋力一抛……

  观音大士杨柳轻点手中宝牒,宝牒恢复原样,接着飞起,重新投进许愿树怀抱,找到一枝,挂在上头。

  完成这一切,观音大士脚下生云,携善财童子腾云而没。

  是夜,雷雨交加,过凌晨,有道巨大闪电直劈许愿树。树应声一裂为二,焦黑成碳。树上所有宝牒瞬间灰飞烟灭。

  待天明,雨止日出,有僧晨起扫地,睹此惨状,奔走呼号……

  紫竹林中,善财童子察看着这一切,躬身问观音大士:“菩萨,弟子不明,何以满足一人愿,得罪天下人?”

  观音大士不答,良久,才微微一笑:“死即是生,生即是死!”

  就这么慢悠悠一问一答间,凡界已过半日。善财童子再察看,见到在凡界中,挖掘机的巨手正在用力地撕扯着,撕扯着焦黑成碳的树身与树根最后的“藕断丝连”。

  终,树身被剥离了树根,但在树身完全脱离的一刹那,人们眼前一亮,看到一支绿色幼苗,初次暴露在了阳光下。人们欢呼起来,此起彼伏。

  有人告之庙中住持,住持走出,宣了佛号说“涅槃重生,吉兆。”遂命人们保护现场,设栅栏,把幼苗好生照看起来,人们喜大普奔,纷纷行动起来。因为人们相信,经此一难,此树更加神圣,而那涅槃重生的幼苗,一定会长成大树,长成人们想要的许愿树模样,以供人们继续在树上挂上许愿宝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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