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学同学聚会,发起人是芳,芳是曾经的班长,影响力很大,除了娟之外,基本上所有的同学都全国各地赶到了北京,包括辅导员。
10年过去了,大家的样子变化都不是很大,就是有的多了一个肚腩,有的谢了一点顶。毕业后十年再见,大家大学时代的回忆一股脑儿的回来了。大家一起谈起了逃学冒充点到的趣事,聊到了全班第一次进行新闻播报时的囧样,还提起了大家无法忘记的一个人——娟。
一提到娟,班长芳就立刻制止了大家:“等会娟也要来,大家不要聊她的事,不要让她难为情。”
大家都点了点头。
2.
娟来自于云南一个偏僻的苗族村庄,她是村庄里稍有的大学生,村里人在教育孩子时,总是说要孩子向娟学习,读书读好了像娟一样去大城市去,才不会过苦日子。
娟家里是很贫困的,上学的钱是申请县政府的教育补助金,生活费是家里父母把山里的蘑菇拿去集市上卖掉挣的钱,娟清醒的知道自己的状况,所以她从来不敢跟自己的同学攀比,同学用化妆品,她用2块钱一包的油,同学经常出去聚餐,她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在吃馒头,同学去逛街,她就出去打工。
她太想摆脱贫困的状态了,非常想。于是一有时间,她就出去做兼职,家教、销售、打字员、服务员,只要她能做的,她都尝试过了。
赚了钱了,她的生活状况好一些了,她可以一周在学校的食堂里吃一顿肉了,她欣喜这个改变。但是家庭的长期的贫困,仅仅靠她的一己之力赚取的微薄的几十甚至几百是不能摆脱的,所以她不想也不能停下来,她不想回到更贫困的过去。
3.
娟的努力班上所有的人都看得到,所以但凡有一些好的兼职、能赚更多钱的机会都会叫她一起去,娟通常都会拒绝,因为内心深深的自卑驱使着她,她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出去,也不愿意跟大家提到钱,钱在她心目中最敏感的东西,一提到贫困她就会联想到自己。
这样的敏感自卑的内心,对于一个学习新闻的学生来说很痛苦,她的文化课程是班上的数一数二的,但是她的出镜练习成绩就是倒数。
她多想也和大多数同学一样,站在摄影机前将自己准备好的新闻稿清楚准确的表达出来,可是她不能,这像一个心魔一样,牵绊着她。她也尝试过努力改变,在一次一次夜里,她趁同宿舍的同学睡了,她自己一个人爬起来,在楼梯间里背诵新闻稿,有的时候天气冷,她牙齿打着架,她就会边跳边背。
她总是晚上把台词被得滚瓜烂熟,第二天上课演示的时,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老师和同学都想过要帮她克服,但都没有改变。
她知道她自己没办法克服了,她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写新闻稿和评论上,她的文字部分总是得到老师的表扬,也被老师推荐给当地的报纸上刊登,同学们都很羡慕和崇拜她。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还是技不如人还穷。
4.
穷是她绕不开的话题,也是她最大的动力。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你越想逃离它,它就越要粘着你。当娟兼职越来越好,偶尔发表的文章还能收到稿费的时候,她云南的家因为山体滑坡,房子被山上滚下的石头砸的乱七八糟,爸爸也因此受了伤。
赶紧修葺好房子,来解决一家人住的问题。
一家人举足无措,只能依靠在大城市上学的女儿,作为一个大学生她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把自己赚的钱全部打给家里,作为家里的女儿,在危难时刻帮助家里,本是她应该的,但是她心里还是痛苦的,她回归到了干吃馒头的时光。
赚钱,赚钱,一定要赚钱。赚钱是她一睁开眼睛就要去想的问题。
5.
怎么赚钱快呢?
她不知道,但是她想。最好是一下就赚几十万的那种,她可以给她的父母修一个新的房子,她可以每天吃肉。
快速赚钱对于她一个大学生来说,是基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是她还是想,或许有万一呢。
她的万一来了!
她的万一是她的高中同学代来的,高中同学告诉她,现在有一个项目可以快速赚钱,并且还不要成本。
这个项目的优点她很喜欢,快还不要本,“这个项目是我最好的翻身机会了。”她心里想着,项目虽然好,她还心存一点理智,在对她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呀。
“我先去看看项目吧,靠谱就去,不靠谱就回来,这样对我没有损失。”这是她离开学校之前最后跟室友说的话。
项目是在广西,娟为了省钱,是沿途拦车做顺风车到广西的,到广西后,她给室友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之后就完全失去了联系。
6.
2个月后,娟回来了。是广西的警察给辅导员打电话,让辅导员去火车站接回来的。
她回来的时候脚上没有穿鞋,穿着一件破旧的短袖,头发是乱蓬蓬的,脸上有一点黑,眼睛里没有一点光亮,嘴里一直在碎碎念说着:“ 我赚了很多钱,我赚了很多钱。”
辅导员听警察说,娟是被骗去做传销了,传销窝点被端了,其他人都跑了,只有娟不跑,跟着警察,说她无处可去,她不想回家让父母担心,也不想回学校,被同学笑话。
警察私下联系了辅导员,把娟骗上了火车,于是她回到了学校。
回到学校后,她总是痴痴呆呆的,课是没办法上,只能在宿舍休息,辅导员每顿给她送饭。
7.
辅导员是一个刚毕业2年的年轻小伙,不懂照顾女生,没有其他的方法就是每天给她送饭,陪她散步。散步的时候,娟就像之前正常的状态一样,静静的在辅导员旁边,不再说我赚了很多钱了。
辅导员见对她有帮助,就有空就带娟去外面散步。有时候,散步到晚上9点多。辅导员以为情况有好转,直到一天晚上犯病,让辅导员彻底崩溃了。
那天晚上像平时一样散步,她起初还是静静的走着,直到走到一台大卡车旁。大卡车是运输书本等物资的车,停在那里等待搬运车上的货物,前面的大灯开着,为路人照明,也为在搬东西的时候,避免蹭伤。
她走到离大灯的钱,转过身来对着辅导员笑笑,开始脱衣服,先脱去了上衣的衬衫,贴身的内衣,接着脱掉了外穿的裤子和内裤,赤裸裸的面对着辅导员,不停的大笑。
辅导员面对这样的场景,顿时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拿起地上的衣服,去遮住娟的身体。娟挣脱着,不让他靠近。
8.
辅导员见此情况,不得不联系娟的父母和同宿舍的同学。同学把娟接回宿舍了,年轻的辅导员崩溃的哭了,他第一次面临这样子的情况,他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也不知道如何对娟的父母解释这一切,这是跟娟的父母说:“她最近太累了,你们接她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
娟的父母来了,他们看到了娟呆呆的样子,作为一个淳朴农村的人家,他们也感受到了,他们的女儿为学校添麻烦了。他们跟辅导员和同学们都道了歉,买了火车票,娟跟父母回到了云南。
娟走了,辅导员内心并没有放松,他无法想象,这样贫困的一个家庭,有这样的一个孩子该如何生活下去。他想着想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9.
娟走了,离开了校园,从此都没再回来过!
在她走后,宿舍同学在打扫卫生时在娟的衣柜里看到了一封信,是娟在离开学校时写下的,没有写明是给谁,上面写道:
我知道我现在很丢脸,那如果我假装疯了,是不是大家就不会讨论我所做的愚蠢的决定,和现在这样窘迫的局面。
最后在右下角写下了谢谢大家,再见!
大家此刻才知道,娟的状态是装出来的,是为了掩盖她因为太想要赚钱而被骗的事实。知道真相的辅导员和同学们因此放松了一口气,知道她换了一个城市,她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10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见过娟。
10.
聚会的包房里,大家嬉嬉闹闹,起哄让过去在大学谈过恋爱的情侣大家来拥抱,场面一度混乱,紧张的、害羞的、不敢面对的都有。
突然,包房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材姣好面如桃花的女人和一位有着腹肌的男人站在了门口,大家瞬间被这一对所吸引,互相交投说着:“这是谁呀?怎么感觉有点熟?”
腹肌男人站出来说:“你们不记得我啦?我是你们的辅导员呀!你们这些臭小子们不记得我就算了,姑娘们也不记得我了?”
人群中的同学走出来说:“你是辅导员,那这位是不是我们的师母呀?”
“这位是我的太太,也是你们的同学娟!”
房间里面的人,瞬间炸开了锅,怎么会,对面的女人怎么会是娟,对面的女孩成熟自信,气质很好,跟我们所有人心目中的土土的、不敢看镜头的娟完全不同。
11.
娟笑了笑,对大家说:“好久不见,亲爱的同学们!我就是娟,过去那个土不拉几,敏感脆弱的娟。”
娟一说话,大家就知道她是真的娟,因为她现在还是n和l分不清,说拉的时候,还是发着浓浓鼻音n。
“我离开学校后,就回家修正了半年。家里太穷了,容不得我一个成年人在家闲呆着,父母不放心我出门太远,我就在昆明工作,从一个服务员开始,到大堂经理,让辞职自己开了第一家店,第二家第三家,到现在的第一百家店。
越工作越赚钱,我之前的那些自卑感就越弱了。后来,开店开到第五十家的时候,自己完成克服了那种贫穷的感觉。
也在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重新遇到了辅导员,还主动追求了他,我们现在结婚了。”
娟笑着望向辅导员,满眼都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