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霜

立秋过后，微风渐凉。

夕阳西下，暮色悄然降临。例行往日的习惯，晚饭过后一个小时的骑车锻炼，已是必不可少了，无论春夏，无论秋冬。

这一晚，仍是照旧。

华灯初上，傍晚凉意而浓的秋风吹走了老城区一天的喧嚣，一个人骑着车子穿过新城区，行驶在道路两旁的霓虹灯下。从老城区出发到京珠高速公路的入口处，大约有十公里左右，这一来一去，每次都让我汗流浃背，心情极爽。当我路经休闲广场时，一种情不自禁的心情总会让我环顾一下四周，我努力的在寻找，只是一次又一次而落空······

尽管每次的寻找都因失望而回，但是，一年前那个晚上的不期而遇，去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也是一个落日后傍晚，也是在被霓虹灯拉长的树影遮盖的人行道上，一位腰杆笔直，年龄在七十岁左右，个子在一米七五以上的老人，推着一辆老式自行车，而且很破旧。他这种款式的车子，现在在大街上已很少见到了。老人推着他那辆车子，不紧不慢地走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当我骑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并没有有太多的在意，只是好奇的望了他一下。老人既然是锻炼身体，为什么不骑上车子？既然是散步，为什么还要推着车子？我带着这些疑问和我的赛车继续我的骑行。

有了第一次不经意的邂逅，到了又一个傍晚，当我骑车再一次遇见老人的时候，更加剧了我的好奇心。依然是那副身材，依然是那辆老式破自行车，当这一次我从老人的侧面骑过的片刻，还是有意的回望了老人一眼，不过这是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

一双深邃，和善的眼神，折射出老人慈祥和温和，一副黝黑，威严的面孔透出了老人的刚毅和坚强，一副笔挺的身板和那稳健有力的步伐，给我的印象是老人是否曾为军人？

就是这有意的回眸，瞬间在我的心里定格了这位不曾相识的老人的全貌。

傍晚后的骑行我没有间断过，傍晚后老人的推车慢行也没有停止过，不管是有意的或是无意的碰面，都没有任何语言，因为我们不认识。

终于有一天，我骑车刚出老城区，老人这时也恰好走出老城区，我们不期相遇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这一次，我们相对的互望了一眼，此刻，老人送过来的是一个慈祥的眼神，我投过去的是一个尊敬的目光。对视一闪而过，绿灯也在催我们前行。

这一次，我们彼此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我们不认识。

时间在我和老人中间穿梭而行。从冬到春，从夏到秋，霎时间已有一年的光景，除了异常天气不能锻炼之外，基本上我们都能碰到面，但仍然是没有任何语言，因为我们不认识。

即使偶尔的回眸一望，也还是停留在初相遇的那个表情，他走他的，我骑我的，是路人，却又不是路人。

傍晚后的景色异常迷人，尤其是到了月上柳梢头的那个时分，骑上车子，心情格外的舒畅，春风与我伴行，花香沐浴我身，再有与老人无声的“约会”，不时的就会在我的心里荡起一道道涟漪······是缘分，又是巧合。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但就是那温和的眼神，给了我不间断的骑行动力。

与其说刚开始骑行的初衷只是为了强身锻炼，可现在骑行的目的，不乏夹杂着与这位老人想见的渴望。

傍晚的天气不都总是星月高悬，不都总是星月相伴，也有很多时候在刮风，在下雨，在飘雪，每每遇上这样的坏天气，我们的“约会”就会取消，面对这样无声的“失约”，在我的心中就好像缺少了什么，即使在正常的日子里，偶尔一天见不到这位推车行走的老人，心中的那种失落感也会倍加强烈。

·······想老人有事在身？想老人身体欠佳？想老人·····毕竟是年龄不饶人，想来想去，想得让人心中不安。这无言的期待难道就是在我与老人之间达成的一种默契，一种没有相约的约会吗？

又是一个晴朗的傍晚，落日的余晖在夜幕的降临中慢慢散退，喧嚣了一天的闹市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有了少许的安静。但接踵而来的就是那些晚间锻炼的老老少少，一时间都聚集在了街心花园，娱乐广场，只要是有一点空闲的地方，就有歌声响起。

大妈的广场舞，溜溜球，扇子舞，年轻人的踢踏舞，交际舞，还有那些孩子们玩的嗡嗡作响的滑轮鞋······，每一个空余的场地都是热闹非凡。 我和那些爱好骑行的骑友们也不例外，尽情的穿梭在路灯影下的道路上。

可就是在这一天晚上，我没有见到那位推车步行的老人，尤其是我从这头骑到那头，又从那头往返到这头，都没有见到老人的身影，顿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心情突袭在心头，老人去哪里了，是改道了？还是没有来？还是提前回去了？满是惆怅的我呆呆的站在老人曾经小息的石墩旁，伫立了很久很久，直至休闲的人们渐渐散尽，依然是两眼空空，我才不得不沮丧而归。

这一晚，我们又“失约”了。

自此以后的多个晚上，老人都没有来。老人无缘无故的“失约”，容不得我往最坏的地方想，也许老人外出，一时半会儿不在家，也许老人停止了晚饭后的推车步行，改用了其他的锻炼方式，我想了很多很多。

推车步行的老人真的和我“失约”了，而且是没有做任何表达的“失约”，并且还是永远的“失约”，没有拜别，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因为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也无需有任何语言。

与老人的“失约”，或多或少的在我的心中不止一次的涌起过难以言语的孤寂和伤感，但是，一种默默的祈祷和祝福，我会通过心灵的传递，送给曾经“陪伴”我走过很多日子的这位推车老人，送给我这个不曾相识，且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有缘老人。

晚饭后的骑行我没有改变，只是常在我和老人走过的林荫道上，依然不断的寻找着他老人家的身影。

这是一个怀念，也是一个牵挂。

图/金戈铁马 文/微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