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五一假期依然只有三天,庆幸的是这个学期的课程稀松了很多,行程还算从容。
到家的时候已是暮春,早春的繁花喧嚣已尽,我本是有些遗憾的,毕竟于我而言,家乡小城的春日美得最难多得。而当我真的再次走上熟悉的小路,深深的惭愧赶走了遗憾,我竟遗忘了这场春花为角的大戏里、朴实而平易近人的大轴子。
站在姥姥小院儿的门口远远看,瘦高的枝、青翠的叶与一团团的云做着纠缠。等走近了些,才发现哪里有云,这是一串串的玲珑可爱的槐花啊。
这里的槐花开得早,不会扭扭捏捏地等到夏天来,偏要去搅和春天里带着凉意的清风,去争一份带着生机的诗意。
“这花是一夜间全开了,”我转过头来,看见姥姥舀了一瓢清水浇在洗菜盆里,神情祥和地嘟囔着,“昨日看还是不成气候的样子呢。”
是吗,竟开的这样急,果然是好春光太短,朝夕不可失。
实际上我还没有发出这一声感慨,就见舅舅已从树下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串洁白的槐花。
“好香!”
我欢喜地接过,全然忽略了舅舅让我小心木刺的提醒。蜜的甜香与木植特有的清香同时涌入胸腔,交融成令人欲罢不能的清甜,闻多了,就会醉。
“哎,今天炸一点槐花吃吧。”不知是谁先说提出了这个建议,总之院子里熙熙攘攘的,都是附和声。我还呆呆地捏着两串槐花,舅舅已经又折回树下了。
我细细地看着这一粒粒的小花,不是轻飘飘的亮白,是厚实的、有质感的白,花心染着可爱的黄绿色,每一朵张开了的花,都像是一只将要展翅的蝶,随着花香溢出一种明明干净素雅,却又张扬肆意的气质。
的确算得上“秀色可餐”了。
接过新采来的大把槐花,我便帮着张罗起“吃花”事宜。清水已经倒进盆儿,可这花要怎么洗?
“不用使劲儿洗,泡进去再捞出来就得了。今天刚开的,干净着呢。”
是了,正是这个道理,再难找到什么,比初开的花儿更干净了。我边将这些成串的花原样打捞出来,边赞叹着这个解释。
浑圆的蛋扑进面粉里,加水搅成粘稠的浅黄色面糊,撒进少许盐,加上一旁盘子里沾着水珠的清槐,就是烹制这道佳肴所需的全部材料了。油热起来的时候,夹一串槐花在面糊里滚上几道,再铺进锅里,火候和时间都要恰到好处,等到面粉炸成金黄色,便可出锅了。
我迫不及待地做了第一位食客,拿起一枝掰开来,酥脆的外皮裂开,弹出柔软娇嫩的面心和包在其中的清槐。一口咬下去,面皮的咸香、花朵的清甜、花枝的柔韧同时在舌尖炸开,简单的食材能够塑造出这样层次丰富的口感,简直是天赐的美味了。
“这花竟是甜的!”
“是啊,槐花是可以酿蜜的啊。”
那气味里的甜,就是蜜的甜吧。
我总觉得即使如黛玉一般葬花,花朵依然是被辜负,结局终究是零落成泥。像今天这样吃花,虽然看起来是对高洁的不敬,实际上却是我们对于这份美好最崇敬最向往的表达了吧。
不是拆骨入腹,是精气相容,吃花的时候,我们也吃下了情怀。
暮春清槐的情怀。
秋吃桂,春食槐,方能不负人间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