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那是童年最热的一个暑假,音像店的大音响不停地循环播放着《相约九八》。不知道是哪来的消息,说烟盒撕开摊平之后的角落上会有蓝色、红色的圆点标,一个圆点的烟盒能换2分,两个点的能换5分。早上起来我就会拿着一个塑料袋最先爬上旁边的水泥梯,前一夜打扫出来的舞厅垃圾里总是很多烟盒,必须趁早,不然隔壁班的小军也会来抢,翻完了舞厅的,刚好小旅馆的老板娘也会把前一夜使用的纸壳拿出来,里边也会有烟盒。装了小半袋烟盒酒沿着大街一路走下去,电影院的李老伯会打开门,让影院里亮堂起来,开始打扫,和他打了招呼就可以进去搜寻凳子下的烟盒,经常从一堆堆的瓜子壳里翻出不少,但时有时无。运气好一天能捡到二三十个,有时候就只能捡到舞厅门前的十几个,还要起得比小军早才行,不然一天都难有收获。
那个暑假因为张撇子受伤,又在翻新修车铺建新房,少了蹲在角落看张撇子修车的乐趣,整天逛大街捡烟盒。吃完了晚饭,我就会把一天的战利品拿出来撕开摊平叠起来,母亲嫌弃我总是弄得家里一地的烟叶碎和烟盒薄膜,赶我到门外。我就席地坐在靠近水泥梯的路沿上摆弄。
第一次见到红英姐那天才刚放暑假,但是和她说上话暑假已经快结束。每天我都很期待太阳往西边落下时她从大街下边走上来的时刻,总是会直盯盯的看着她,等她走到水泥梯旁边了我就会往边上挪一挪,让出路,看着她走上水泥梯。她是每天去舞厅的姑娘里最高的,即使不穿高跟鞋也是最高挑的那个。她穿着凉鞋,我看到她没有把口红涂到脚趾甲上,母亲纠正我说,那叫指甲油,不是口红涂在脚上。可是我理解不了,颜色和口红一样,而且舞厅的姑娘们都涂了,就是口红涂的吧。红英姐不涂,一直没涂过。
那天我坐在路沿上撕烟盒,红英姐和她的姐妹们一起走上来,有说有笑,走到我跟前了,其他姑娘要买烟,红英姐就在旁边等她们,蹲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熟练的扯开薄膜,一个一个角的把粘胶撕开摊平烟盒,把一个圆点的放到一边,两个圆点的放另一边。她笑着对我说:“你叫石头吧,你弄这些烟盒干嘛?”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甜甜的很温柔,“他们说有这个的可以换钱,有人会来收。”我回答她然后用手指了指拆开烟盒上的圆点。“谁告诉你可以换钱的啊?”“忘了,大家都在捡,我捡的最多,早上我都抢在小军前边把舞厅扫出来的捡了。”她笑得更开心了。
那天她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感觉整个夏天她穿的都是连衣裙,不像其他姑娘穿短裙还烫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她散着发,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因为低下头和我说话,有一缕不安分的跑到了前面,风一吹飘到她的脸上,一股洗发水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抬起头,用手把那一缕头发梳到耳后,对其中一个姑娘说“小花,帮我买几根棒棒糖。”我抬着头看着她,她白皙的脸上,两腮微红,还是淡淡的口红,眼睛大大的,“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像一个人。”“嘿哟,石头嘴真甜哦,像小龙女对不对,兵哥哥们都叫她姑姑呢。”小花一手拿着烟一手抓着几根棒棒糖走过来,笑着说还摸了一把我的头。“小花别闹,呐,吃糖。”红英姐娇嗔一声,瞪了小花一眼递给我一根棒棒糖。“我不吃糖,太甜了。”“还有小孩不爱吃糖的啊,不吃好,牙齿才不会坏掉,我弟弟和你一般大,就是爱吃糖,牙齿都烂掉了。”“那姐姐你还吃。”“没别的爱好,就爱吃点甜的。”说着站起来,摸摸我的头,和她的姐妹们迈上阶梯。
我回头朝她问“姐姐,你叫什么啊?”“她叫姑姑,你叫她姑姑吧。”小花回头笑弯了腰说到。红英姐拍了一下小花,朝我笑着说“我叫红英,你叫我红英姐吧”。我看到她牙齿洁白,整整齐齐,并没有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