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最黯淡的时候开出花来

我知道有一种女神,是生来就天生丽质的。

可是我更心疼另一种妹子,她们成为女神的路布满荆棘。你能想象到最艰辛的女神之路,是健身三个月从140斤骤然瘦到90斤,还是为了男神成为了更优秀的人?

但是,我想没有谁规定,普通的妹子就不一定比女神幸福,女神就一定顺理成章地万众瞩目。

我身边就有一个很普通的妹子,叫蕾芽。颜值不算低,有点小稚气,偶尔发发圈、卖卖萌,挺可爱的。工作能力不低,但理想不高,期待25岁结婚生子,从此人生乐乐呵呵。起初认识的她,有点怯生生,像一株生长在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

但她从不抱怨,这也恰恰是我喜欢她的一点,就算偶尔有点小抑郁,她也会和我说,M姐,抱怨有用吗?没用,所以我不抱怨。我只会做最坏的打算,然后朝最好的方向努力就是了。

这个有点呆萌,有点早熟的小姑娘,在和男友谈了8年恋爱之后,成功地步入了婚姻。典礼那天,我看着她带着美好的小憧憬朝着新郎走去,步伐欢快而雀跃。如果就按照她既定的人生,虽然普通,但其实也不坏。那一刻,我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就这么平凡地幸福下去吧。

后来我陪着她新婚,怀孕,生子,和每一个女孩子到女人的过程如出一辙。从小清新变得乱糟糟,不过是一夜之间,床头垒满的不再是书籍而是孩子的尿不湿,耳边不再是爱的呢喃而是婆婆妈妈的闲言碎语。不曾抱怨的蕾芽,开始和我说,她对着镜中臃肿的自己,寝食难安。

面对那个需要她承担全部生命的新生儿,蕾芽的理想有点微微的改变,如果自己和老公再努力一些,孩子的生活就能更好一些,和公婆开口的机会就会更少一些。那时候代购还未火,蕾芽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黑没夜地海淘、拍照、上传,想给小家伙的生活一点改变。

在你努力向前时,你永远想不到身边最亲密的战友生了叛逃的心,偷偷地滋生了恶魔,发了疯似的想冲出你为之奋斗的爱巢。人生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它的剧本比电视连续剧还偶然,还狗血。

一切就是毫无征兆,2周年的结婚纪念日刚过。蕾芽就莫名地想发火,闷在屋里忙海淘时,老公再也不会进来嘘寒问暖,即便是找他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甚至蕾芽半夜离家出走,他都不会给她拨一通电话。而他频繁说要值班,蕾芽也没有怀疑过。因为8年的恋爱和2年的婚姻,这份信任必然是深不可破的。

那个周末我带着熊宝陪着蕾芽一起照顾她5个月的小儿子坚果,蕾芽还像往常一样期许着老公回来陪她一起照顾孩子。小坚果敦敦实实的,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地比划,这一切都祥和得和任何一个周末没什么区别。只是蕾芽当时并没和我说,她老公已经冷暴力对她一周了。在一切不明的时候,她隐而不发,等待谜底自然揭露。

就在那个周末,蕾芽的老公提出离婚,原因不明。蕾芽起初是哭,说坚果一岁之内,法律不允许你和我离婚,你有权利要求离婚,我也有权利知道真实原因。一向暖男的老公,偏就像是鬼使神差地数落了一通蕾芽的不是,那夜鸡毛蒜皮荒唐地落了一地。

蕾芽终于才给我电话,M姐,我知道这一切很荒唐,但绝对不是我捏造的。离婚很容易,可是我得对坚果负责任,我需要知道原因,否则离了婚我们还得纠缠。这个姑娘不哭不闹,比我这个外人还冷静三分,完全不需要我给她出谋划策。她认识自己的老公10几年,认知他就是个大男孩,性格温吞绵软,一向把蕾芽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今日的反目绝非偶然,只是单纯如蕾芽,总以为出轨是远离我们生活的三流电视剧。但若真是断然断定就是出轨了,蕾芽也定要抓住证据,为坚果争取最大的利益。

“M姐,我婚前贤惠懂事,没问过房产的事情,房子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如今我无故被离婚也没有关系,只当我时运不济,但坚果才5个月,如果就莫名和我回了娘家,我该如何给他后半生一个交代。所以,纵然我俩有10年的感情,我也要为了我和孩子,背水一战。”这个节骨眼儿,蕾芽依然不抱怨,她不和家里人商量,怕父母担心,不和朋友同学商量,怕扩大事端。此事,她只找了公婆和我,也因为我与她周遭的人没有交集,又素来守口如瓶。

真的面对老公,蕾芽也是懵的,毕竟纸上谈兵容易,见到这个甘苦共度10余年的人,蕾芽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但感情归感情,理性归理性,也就2个月的时间,再见蕾芽,她却容光焕发,同样的面容,却透露出一股不同的气场,是一股女性柔美却刚强的气质,令人艳羡不已。我都疑惑,自己眼前不该是一个“被抛弃”的面如枯槁的中年妇女吗?

蕾芽就像她自己最爱的生石花一样,偏偏在石缝里开出了千娇百媚的花。用她自己的话说,命运让我倒下,想看我跌倒的笑话,我偏要稳稳地站住,还要站得漂亮,笑到最后。她本就是深爱读书的人,为老公的事情烦心一阵,又回到书中的世界寻求答案。一开始,蕾芽真是为了解决婚姻的问题,读书、订阅公众号,甚至加入了心理俱乐部,随后就深深地喜欢了这一切。她甚至还带着老公去心理俱乐部,咨询心理老师的意见。

只一次咨询,蕾芽的老公便再也不肯去了。常人和心理老师对阵何其容易,更何况他还要装疯卖傻。但只这一次,见多识广的心理老师便非常肯定地告诉蕾芽,“你老公没有心理问题,他只是不够成熟,他的各种掩饰都表明他背后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鉴于你的情况和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就算他现在坚持离婚,但他绝非轻易就能离开你。我也不建议你盲目地作出决定,希望你先做好自己,如果缘分在,一切水到渠成。”年近60岁的心理老师说的斩钉截铁,聪明如蕾芽也心如明镜。

从那天起,我看到蕾芽一天天变美。她去瑜伽,本来就苗条的身形更加窈窕纤细;她读书,从婚姻育儿心理到励志鸡汤再到职场修炼;她育儿,陪小坚果读绘本,唱催眠曲,按部就班地实施育儿计划;她理财,即使老公停止给家里资助,她也尽力存下钱做定投;她美容化妆,越是寂寞越是美得惊人;她居家,把小屋收拾得温馨干净,哪怕只有孩子和自己两个人。只小半年的时间,她就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还在职场上迈出了一大步,备受领导赏识,甚至身边还多了几个示好的优秀男人。

即便是最难过的日子里,蕾芽在公司的厕所里哭红了双眼,回到工位上也照样严肃以待地对待工作。朋友圈里也从来不发任何蛛丝马迹,甚至不知情的朋友找她寻求资助,她都挤出来一份钱借给了人家。她也不肆意佯装快乐,仿佛生活那样,只是她迸发了新的活力。

我在心底默默心疼这个姑娘,她却挤给我一个潮汐般温暖的笑容。“只有经历了这一切,才知道许多人背后都有属于自己的不易。”她甚至比以前更包容,更温暖了,让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帮助她一点什么。在最难过的日子,她反倒在泪里挤出了阳光。

不论他怎么出招,她都见招拆招,反正她知道他是故意作,故意让她爆发的,那她就偏生笑靥如花。他指责她脾气不好,她自信地笑,说你说的对,我又不是完人,肯定有缺点;他故意说她长得丑,她不在意地笑,说可是我有追求者就够了;他提离婚,她也妩媚地笑,门在那儿,慢走不送。搞得她老公匪夷所思问她:“蕾芽,你没事儿吧?”蕾芽这回乐了:“我没事儿啊,你没事儿吧?这不正好是你想要的吗?”她越淡定,他越不安,反而在她睡梦中偷看她的手机。

可惜对于那些示好者,蕾芽也是进退有分寸。“一个人不快乐,两个人也难幸福。”蕾芽平静地告诉我,即使离婚,她也会先过好自己,再考虑下一段婚姻。从那个最初说“字典里没有离婚二字”的小丫头,到今天智慧的成熟女子,蕾芽的成长可谓翻天覆地。

除了最初的打击,蕾芽不哭不闹,不纠结不迷茫。但她不可能不爱她老公,两个人10年甜蜜、争吵、磨合走到最后,已经不是恋人的关系这么简单。从17到27岁,除了爱情,更是见证和影响彼此成长轨迹的伙伴,像基友,像恋人,像兄妹,甚至像父母,彼此扶持,彼此哺育,嬉笑怒骂的10年。怎么可能是一句不爱就能抹杀掉这一切呢。

其实蕾芽早就发现她老公除了鬼迷心窍了一小段,很快就悔改了,但是又对自己的行为心有愧意,想以离婚弥补蕾芽和婚外的女人。这段时间,他想尽法子陪蕾芽和小坚果,看出来他自己也舍不得真的离开家。蕾芽不挽留,也不催他走,果不其然对方女子先沉不住气了,撕下了自己温柔的面具,开始纠缠不休,甚至还找人揍了蕾芽的老公。

那天正是小坚果1岁的生日,蕾芽看着自己的老公神情黯淡地回来,也没有烦他。反倒是蕾芽的老公先沉不住气了,对蕾芽坦诚交代了。原来对方是他的同事,平时素来没接触,因为蕾芽初为人母,冷落了他,他便给了自己一个脱轨的借口——生孩子之后一片狼藉的家庭生活,让他拼命地想逃离,他本来想好好和蕾芽谈谈,没想到对方一再教给他,不要坦白,只因为对方不想背负“小三”的罪名,还想在他和蕾芽离婚后光明正大地嫁给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怕蕾芽知道后到单位去找她。

蕾芽知道这一层原因,反而有些失望了。她用最诚挚的目光盯住他,声音像从远处飘来:“我们认识10几年,你不了解我的为人,反而听一个外人污蔑吗?我哪一点像是会去单位闹“小三”的人呢,只怕你让我动手,我都怕脏了我自己半分。再者,我会分不清楚事情孰是孰非吗?你若无意,她再怎么勾引又怎么成功。所以,错在你,我们都是受害者,如果要说,只怕她比我更可怜些。”

随即蕾芽脸色一转,声色渐厉:“如果她和我公平竞争,我败了我退出,哪怕有婚约也不关乎道德。但是小坚果只有5个月,你做了错事,她反而让我背负罪名,这样对一个婴儿是不是太没有道德了?何况坚果是你的孩子,你身为父亲分辨不出来,谁在伤害你的孩子吗?我是成年人,有自我痊愈的能力,孩子呢?他做错了什么?将来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一个母亲,如果有人这么对待她的孩子,她会不会想到她今日对小坚果做的一切?”

我听了蕾芽的这些话,也不禁为她叫好。退可攻进可守,不委屈自己,不将就他人,捍卫了自己,也谴责了对方。我们总纠结婚内出轨,到底该不该原谅对方,到底该不该继续婚姻。可是蕾芽给了我们另一个答案,不原谅,也不继续,而是建立在自己接受的基础上重新开始。

她立了10条规定,要求她的老公必须坚守才能回家,两个人凑了首付买了房子,给小坚果未来一个保障。蕾芽说,我不离婚,不因为我害怕离婚,也不因为我相信他会改,而是因为我一个人快乐了,不论和谁在一起我都能幸福。而现在他是小坚果最好的选择和依赖,倘若一日他待我和坚果不好了,我一样让他净身出户。虽然还在一起,但很明显,蕾芽的生活重心更多的放到了自己身上,其次是保证坚果的生活和教育。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理直气壮的“被出轨”者,她是真的很理直气壮,内心的力量简直喷涌而出。

一年间,蕾芽不仅没被婚姻打垮,反而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我不想叫它“婚姻保卫战”,因为她根本没有保卫婚姻,婚姻这样的区区小事早已放在她的人生大义之外了,她要过好她的人生,完成她和孩子的人生规划,谁挡住她的前行步伐,她就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在所不惜。我不用问她,如果他再出轨怎么办,答案显而易见。

她升职加薪,在公司平步青云;她坚持上瑜伽课,练就了马甲线;她练口语,多次公派出国考察;她博览群书,在书里寻找慰藉;她学绘画,陪小坚果一同成长;她学心理学,帮助别人解开心结……每一次,有一点点悲伤,她就给自己多一点正能量,如果她不说,只看她的生活状态,我甚至看不出任何端倪。蕾芽在我眼前蜕变成这样的女子,如一簇行走的光,走到哪里就温暖到哪里。

事情平息之后没多久,蕾芽老公出差了。蕾芽到她老公的单位去办理住房公积金,接待的女孩怯生生的,对蕾芽的到来局促无比。只扫一眼,蕾芽女人的直觉便知道,这便是她婚姻的“第三者”,竟然有一点蕾芽婚前的样子。蕾芽不知道,这个女孩看到他们不仅没离婚,反而买了新房,内心作何感想。心里暗想,蕾芽依然以礼相待,没有捅破这层关系。在唯一一次与情敌接触的过程中,蕾芽一如既往地优雅迷人,可爱里透着点小调皮,和旁边的同事相谈盛欢,只有那个女孩始终不敢抬头直视蕾芽。

事后,蕾芽的老公自己倒坦诚交代,就是这个女孩。蕾芽忙着自己的事情,头也没抬一下,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声:“我猜到了,只是没猜到,那么胖。”然后再也未提起过。

只有我知道,蕾芽并不想见到她,有一段时间她也会噩梦连连。可是她不与他提起,更不让小坚果感觉到半分。她只与我提起,然后转身又回到角色之中。

这一回,蕾芽首肯我写出她的故事,希望挑战一下世俗的观念:女子就必须在婚姻里委屈自己。

她说,不管单身,已婚,离异,婚姻的状态都不该影响女子自己的修为。

最精彩的女子,不是在光下反射光的璀璨,而是在最黯淡的时候开出绽放光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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