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超市的货架上整齐地码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女孩站在货架对面，她的衣服很长，袖子甚至盖过了指甲盖，看上去不免有点滑稽。女孩面前的货架上陈列着一排吐司面包，精美的食物包装似乎并不能包裹住食物的香气，她朝着面包咽了咽口水并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指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她又把手缩了回来。

若久，店里的老座钟忽然响了，她呆了一下然后迅速用手从面前的货架上抽出一块面包，将它藏到自己的衣服下面，随后她转过身同时弯下腰，像50米赛道上的跑步选手一般开始冲刺，然而没跑两步——她就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堵柔软的墙上，抬头一看，发现一个留着拉渣胡子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自己，迎面而来的目光仿佛刀子般狠狠地扎在她身上，而她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瞬间瘫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等待陌生人的责骂。

出乎意料的是，那男人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拎着她走到收银台，然后再拉着她一起走出大门。她心里害怕极了，但表现得像一只乖巧的兔子，不敢反抗。

贰

超市的玻璃门在男人身后缓缓关上，他松开拉着女孩衣服的手，并从购物袋里掏出刚刚的吐司面包递给她。

“给你，你刚刚想要的。”

女孩往后退了一步，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

“偷东西是要被警察抓走的，而且刚刚那里有监控摄像头。”

“你怎么知道有监控，我没有看到！”

“那玩意儿我再熟悉不过了，像个倒挂的手电筒似的。”

“那你是卖监控的？还是手电筒的？”

“很遗憾，都不是，拿上这个东西然后赶紧回家吧小鬼。”说着，他把拿面包的手扬了扬。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面包，像沙漠的旅人对待水源一般将它轻轻的放到自己的兜里，然后用衣服盖上。男人转过身，点了一只香烟后径直走了，走到一个分叉路口时，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拐进了左手边一条比较狭窄的巷子。

叁

巷子里冷冷清清的，一阵晚风吹来，卷起了石板砖上的枯叶，男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里连着的是旧城区，大部分人都已经搬走，他感到有点物是人非，以前这里每隔个几步就有一家商铺，鳞次栉比，到了晚上更是挤满了熙熙攘攘来逛街的人儿。

那坐在烧烤摊前招呼来往行人的年轻小伙，刚从面馆里出来用纸巾擦拭油渍的光头老汉，一切都那么历历在目.......

忽然几声清脆的脚步声打碎了男人眼前的幻境，因为声音在这安静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明显，所以他扭过头望了一下，映入眼帘的却是刚刚在超市里遇到的小女孩。

“喂，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我奶奶家就住这条巷子”小女孩往前跑了两步，跟在男人背后回答说。

“嗯”男人舒了一口气，继续走着，没有再搭理他后面的小家伙。

“你的家也是在这里吗？”

男人没有回答，周围安静到能听到风刮落叶的沙沙声。

“为什么以前我没见过你哩？”女孩继续追问道。

“你应该回去找你的爸爸或者姐妹聊天”男人有点不耐烦，“小孩子不要随便和街上的陌生人搭话！”

“但爸爸不喜欢我，哥哥也不喜欢......."

“你妈妈呢？”

“她怕爸爸，因为爸爸有时候会打人”

“那你这么晚回去要挨骂了？”男人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女孩。

“不会，自从上次他们吵完架后，我就一直住在奶奶家里，她对我很好。”

“那该让你奶奶好好管教一下你爸爸了”他掐灭了手上的香烟。

“奶奶没办法.....”

“她也怕你爸爸？”男人打断女孩的回答。

“不是，她是旧爸爸的奶奶，妈妈说旧爸爸在我未出生的时候就去很远的地方赚钱了，等他攒够了钱就会回来看我。”女孩低下了头。

“但她是骗我的，旧爸爸一次也没有回来，妈妈也找了现在这个新爸爸”她抬起头，晚风打在她红扑扑的脸上，她嘴唇缓慢地动了动，仿佛说出这句话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男人转过身看着面前这张稚气的脸，然后慢慢地弯下腰，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呆站在原地的女孩肩膀。

“其实......大叔我以前跟你一样倒霉，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在推卸责任，但直到昨晚我还住在监狱里哩”

“监狱是什么？”女孩抬起头问。

“就是一个很多人一起工作学习的地方。”

“是学校吗？我不喜欢上学。”

“不是，在那里你只能睡很小的床，而且四周都有摄像头在监视你，只有犯了错的人才进去。”男人有点尴尬的解释说。“但不愉快的经历都会随着时间成为过去，当我感觉生活很糟，已经跌到谷底的时候，我知道接下来的生活就该往上走了。回去吧，看来我们俩住的很近，没准还是邻居呢。”

“嗯”女孩笑着点点头，往前小跑了几步，差点把兜里的吐司面包给掉了出来。不久，远处出现了一个缓慢移动的身影。

“看，我奶奶来接我啦。”女孩兴奋的跑了过去。

男人看着对面缓缓走过来的老太太，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他越走越快，最后也跟着女孩一起跑了起来。

“奶奶，我回来啦！”

“抱歉，我回来晚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