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蛋刚上高中那会儿,整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样,土里土气的,拘谨腼腆,属于那种放到人群里谁也注意不到的人。
高中的时候,班里汇聚了各个地方来的人,黑蛋越来越相信每个人的命运和天赋是不同的,那些人缘好的人,依旧还是人缘好,那些土里的尘埃,还依旧是尘埃,黑黑的,静静的落在角落里。
班里有一些个瞩目的人,宝儿姐就是一个。宝儿姐和一群男生玩的很不错,和班里的几个女生也是闺蜜。黑蛋那个时候认为,这应该就是风生水起了吧,有时候黑蛋想到宝儿姐,甚至会想到“大哥的女人”这个称呼,然后自己笑笑。
事实上,黑蛋这样想也没多大的错误,宝儿姐的男朋友是校外的一个混混,班里的好几个“凶凶”的男生都是宝儿姐男朋友的“小弟”。
黑蛋每天随便想一点事情打发除了学习以外的时间,生活的步伐不缓不慢,一步步的。
后来,宝儿姐的一句话突然像一颗火石,一下擦亮一丝火花,撕裂黑蛋生活里静谧的黑夜。色彩,来了。
宝儿姐有一次自习的时候,恰好坐在黑蛋旁边,黑蛋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宝儿姐。
“黑蛋儿,问你一道题呗。”宝儿姐笑吟吟的拿着笔看着黑蛋。
黑蛋砰的一下觉得脑子里有点炸了,炸出花火,炸出紧张,炸的黑蛋说话都有点结巴。
宝儿姐噗嗤笑了,又靠近黑蛋一点点。
黑蛋整理下情绪,注意力慢慢放到数学册子上,看到题,黑蛋的脑子活络起来,仿佛忘了身边坐的是宝儿姐。
“你看这道题,我们先看下题干,把我们知道的信息列出来……”黑蛋自然的接过宝儿姐手里的笔,一脸认真。
宝儿姐有时听的很吃劲儿,认真的问黑蛋一些特别基础的问题,黑蛋这时候就缓缓再帮她捋一下思路,一会儿,宝儿姐心里的疑惑就解开,眉头也舒展开。
宝儿姐又开始笑吟吟的,黑蛋放下笔注意到宝儿姐,噌的一下觉得自己脸上一团热,大概是红了吧,但是,有点开心呢。宝儿姐一下哈哈笑了,笑得花枝招展的,宝儿姐一点也不拘谨呀,还带着一丝超越他们这个年纪的成熟。
“谢谢你啊,蛋儿,下次自习姐还能坐你旁边吗?”宝儿姐问。
“能啊……姐…”黑蛋诺诺答道。
“哈哈哈,你这孩子,可真可爱。以后就给我喊姐吧。”宝儿姐真的像极了姐姐。
“好啊…姐。”黑蛋这次声音稍大一点,还带一丝雀跃。
想想也觉得奇怪和好玩,明明两个人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是认真的模样和大人们相差无几,明明十五六岁的年纪,黑蛋却觉得宝儿姐好像已经是个大人了。
黑蛋的圈子慢慢变大一点,宝儿姐的闺蜜,班里的男生,都有接触一点。黑蛋还喜欢上了宝儿姐的一个朋友,宝儿姐知道后笑了好久,经常拿黑蛋开玩笑“蛋儿,姐今天和你家钰儿一块去吃饭的时候,听说隔壁班有个男生打算追钰儿呦,哈哈,你可要抓紧了。”黑蛋听后就急得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宝儿姐一看黑蛋这样儿就更乐了,一只手扯着黑蛋胳膊,一只手拍着他肩膀“哈哈。没事没事,蛋儿,姐逗你玩呢。”
宝儿姐的性格很直爽,有些不顾及世俗和规矩,和黑蛋刚好相反,黑蛋敏感,拘谨,自卑。黑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和宝儿姐这样的人做朋友,大概是自己足够幸运吧。
以后,宝儿姐经常找黑蛋问题,问题的时候宝儿姐和黑蛋身份总像互换了一样,宝儿才像个小女生;宝儿姐吃过饭以后,腰肢一扭一扭的大大方方的过来逗逗黑蛋;宝儿姐也偶尔在中午的时候找黑蛋聊聊钰儿,满眼八卦的样子让黑蛋有一种“自己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姐”的感觉。
宝儿姐对黑蛋也特别好,买了零食的时候,会记得黑蛋。有一次宝儿姐男朋友来学校看宝儿姐,宝儿姐临出发前问黑蛋:“蛋儿,想吃什么?今天姐出去吃饭,给你带东西吃。”
黑蛋和宝儿姐开玩笑:“什么都能带嘛?”
宝儿姐笑笑:“当然啦。”
“打包一份土豆丝吧。”
“噗,哈哈哈,你就想要一份土豆丝啊。”
“土豆丝好吃啊。”黑蛋说。
“哈哈哈,蛋儿啊,你真是太……好啦,姐出去了。”宝儿姐拍拍黑蛋肩膀。
“嗯,姐。”黑蛋认真的点头。
……
一幕幕的时光像一列开往另一个地方的火车,晃过风景,路过一个个人。
十几岁的黑蛋和宝儿姐还不清楚这世间是多么的无常,孩子一样的他们仿佛经历着大人的事,可他们始终还是孩子。
宝儿姐后来分手了,和那个所谓的“大哥”。分手后的宝儿姐依旧像往常一样乐观,爱笑,依旧喜欢找黑蛋,依旧会有事没事来一句“蛋儿”。
黑蛋并不知道宝儿姐分手了,但关于宝儿姐的流言,慢慢开始蔓延,从他人口中到黑蛋耳中。
小孩子还真是有点可笑,毫不负责任的用言语去中伤其他人,还轻易听信其他人的话,因为周围的大环境就改变自己对于一个人的看法。
黑蛋感觉到四周全部是关于中伤宝儿姐的流言蜚语,从宝儿姐的性格,到情感生活,到走路姿势,到说话,到家庭……
有一次有一个男生问黑蛋:“刘宝宝是你姐啊?黑蛋。”
黑蛋回答:“是啊。”
男生并未继续说话,只是突然笑了,他身边的一群男生也哄然大笑。
只是一群十几岁的小男生啊,为什么他们的笑声那么可怕。黑蛋觉得他们的笑声像一只只巴掌,一下下打在自己脸上。
如果,他们再问一次,黑蛋或许不会回答的那么果断了。
黑蛋内心里有了一种挣扎的感觉……很难受也很煎熬,甚至有着一些负罪感,面对着自己最真实的内心,黑蛋仿佛看到宝儿姐的形象发生了变化,变得更像人们口中说的那个宝儿姐。
一阵恶寒袭来。
宝儿姐对于黑蛋的这些想法完全不知道。宝儿姐继续和黑蛋打招呼,可黑蛋的回应仿佛有点迟疑了;宝儿姐问黑蛋题的时候很自然的靠近黑蛋,黑蛋不自觉的往后缩一下;宝儿姐走的时候说:“蛋儿,姐走了啊。”黑蛋回应:“啊…好,……宝儿姐。”
黑蛋就是从那个时候,称呼宝儿姐为宝儿姐的。
宝儿姐听到后,迟疑了一下,仿佛懂了,笑了一下,看着黑蛋,拍了拍黑蛋肩膀,离开了。
黑蛋觉得,宝儿姐这次笑的好让人心疼,扎在心里,好疼好疼的。
黑蛋仿佛从宝儿姐眼里,看到了一个小孩在角落里哭泣,就像从前的自己。
黑蛋觉得,自己最终,犯罪了,杀死了一个人的信任,杀死了一份十几岁少男少女的友谊。
宝儿姐还是像以前一样,黑蛋比以前变得外向一点。
宝儿姐看到黑蛋还会笑,黑蛋每次都不敢看宝儿姐冲自己笑。
宝儿姐一扭一扭的腰肢也很少来黑蛋的座位旁坐下。
宝儿姐和黑蛋,像是重新又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
后来,分了班,黑蛋和宝儿姐联系更少,偶尔再校园里看到宝儿姐,连忙故意逃开。
再后来,毕了业,又过了很久,黑蛋翻好友列表的时候,翻到宝儿姐的名字。
从一个大人的角度来看年少的自己,黑蛋选择了原谅了自己。黑蛋重新审视以前的事,发现了许多自己当时身在局内不曾发现的细节,或许,宝儿姐才是敏感,自卑的那一个人,只是她一直努力过的很乐观。
很多错事也变得可笑和幼稚,黑蛋注视了宝儿姐的名字很久,最终没有点击“发送消息”,临阵脱逃的自己已经不配再去沾染另一个人的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