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离别和消失才是命运给予我们最宏观的结局。

前几日时大鹏和她母亲来家里走动,十多年不见样变了好多。记得小时候大鹏常跟随他父亲身后,不爱说话,那时只知他内敛不喜与人交谈。偶然听母亲提起才知道他生来便带着病,是一种疯病,只是小时不明显罢了。

我比他大一岁,二十出头本该是他能守护母亲的最好年纪,却因为疾病的负累难能离开自己的母亲。父亲在一场车祸中做了换脑手术,记忆全无,智商如孩童。父子俩像是沉默的精神患者,常常盘膝坐在巷口看着往来的路人,朝他们露出大白牙咧嘴笑着。

我给他拿吃的,他便点点头伸手拿着。模样像极了一个胆怯又惊喜的河蚌,生怕危险靠近随时做好了缩进自己厚实的外壳里,害怕极了周围陌生的人和事。

紧紧靠着自己的母亲,仿佛那才是生命中唯一的安全感。

这该是他的命中注定吗?

他该怨怼上天不公,生来无辜本该被这个世界所深爱,却难逃这注定一生的噩耗和嘲笑。

是的,他没有这份幸运被温柔相待,即使并无过错。

从前讨厌屋子里烟酒缭绕的样子,如今方能领悟那个样子之于你们万般美好。从前酒桌上大鹏闹着要糖,两个爸爸举杯划拳,烟雾轻轻绕过白炽灯后曲转,母亲扎着围裙火光衬着她满满的笑意。

一个十年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失忆、消失、死亡和成长。这其间有多少的无奈是我们不愿承纳的,有多少遗憾是需要穷极一生才能达岸。

曾经在一篇随笔中这样写到:我亦飘零十年久,突然十年似尘埃。十年离散,十年凉薄,十年思量自难忘。十年来我得到了我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也失去了以为一生都无法失去的人。

十年前,我和表妹还是乡间田野奔跑着的“破小孩”,只知玩闹。十年后她已嫁为人妻,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如今她已是母亲。

一个十年间让我们成长,蜕变,旧年岁月被风蚀为一抹黄尘,遗失在这人世间。

十年前有梦,有踏遍四海八荒的野心和壮志,也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清逸和超脱。

可十年后呢,举起酒杯后都是梦碎的声音。

十年的光阴让我有了一个不再以自我为中心的成长,责任、担当还有舍得都必须成为你的领悟。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十年来,我懂得了这样一个刻骨的道理:离别和消失才是命运给予我们最宏观的局。

外婆走的时候,我看着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全身打着哆嗦,所有人穿着白色麻布衣服跪伏在炕前,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永远的别离”。

当时还是个孩子,没有特别深的领悟,只知要大声地哭出来。可如今呢,我似乎越能理解母亲,理解那次“永远的别离”是多无奈,多悲恸,自己是多不懂事。

除却生死,什么都是小事,什么都尚有余地。所以难过的时候,不得志的时候都该怀着这样敬畏的心去审视这个世界,放宽心态。

有一天夜里我跟母亲通电话,模糊间记起草帽爷爷。

我问母亲:

“那个……那个迷糊爷爷是不是不在了啊!”

“你怎么想起这个了?两年前他就走呀!”

母亲答道。

那么一瞬间里我仿佛成为一个失语者难以发声,哪怕是一个字。那次他向北,我向南,笑着喊他一声“迷糊爷爷”后他挥手而去。

巷子并没有那么长,只是后来没想到那次南北一走,就是一生。与青草和老牛为伍一生,从此迷糊爷爷长眠那片青草地。天堂没有青草和黄牛,您老只管歇着便是。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别后两宽,各自欢喜。这世间并不是每一个久别都会重逢,当初所牵念的“但愿人长久”也可能会成为“佳期难如梦”。

我总以为我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你就能记住我的好,即使千山万水后你也难以忘我。可是呢,时间渐远对我嘲笑般轻言:“别傻了,别那么自以为是!”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也不后悔曾经与你共度的那么多的岁月,沉默不问的以后也绝不会成为我的缺憾。

我所付诸的都带着我沉甸甸的心意,每每想及此我很安心,很安心。

愿我出走的后半生,能够带着珍重的诚意及时归来,所挂念的万事安好,至少比我好。

朝风和暮雪,这世间的万千风景,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我都祝你尽兴。

怀揣珍重,与所爱之人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不怕辜负,也不要辜负。


作者:雪落烟

深山老林里孤独写故事的女子。

喜欢蓝天,深爱大海。

敢爱也敢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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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不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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