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铁院对面的疏导群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有父子叔伯一起开的,有一家三口一起开的,但是大都是夫妻店,诸如“老徐州,老成都,淮安大排档,重庆小面,六合面馆”等等。店里面预备着空调,冬暖夏凉,可以随时去吃饭。上学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学,每每花几个钱,往空调下一坐,叫声老板娘,里面便走出个精明强干的女人(通常是男人们掌勺,女人们管账),笑着问:“几位?吃点什么?”这是我上大一时的事情。现在每家都有老顾客了,一招呼,“今儿去哪?
”“淮南牛肉!”“走着!”
我从今年的三月二十六日起,便在靠着写作实现财务自由了,本来我大一时干得是体力活:洗菜刷碗端盘子,婚庆司仪扮小丑。管事的人说我样子太丑太胖,怕会吓到客人,伺候那群金贵客人,就把我辞退了。后来我又去了宜家,宜家的大佬,虽然容易说话,但漂亮小姐姐员工却也很不少。吃饭的时候,她们往往要和男朋友打上半天的电话,一边打还一边笑,又偏在我这个单身狗的面前,在这严重伤害下,我只能化悲愤为食量,一个月胖了八斤。所以过了一个多月,我感觉再干下去会更加的胖,于是我就辞职了。幸亏我脸皮厚外加读过几年破书,便找到了写作的职务,马马虎虎的过日子,却也不得饿死。
我从此便整天的守在电脑旁,专管我的写作。虽然没有什么失职,却也马虎不得。有时候写累了,就会看看宿舍窗外的漂亮小姐姐,漂亮而可爱的有了男朋友,可爱而漂亮的单身看不上我,我只能“望女兴叹”。我白天向缪斯女神许愿:“女神啊,赐我无尽的才华或者一个漂亮的妹子吧!”晚上女神托梦给我:“你长得又胖又丑,还想要无尽的才华,妹子看不上你,只有基友一堆,爱要不要!”
于是乎我就有了一大堆的基友,而孔乙己,是影响我最深的那个男人。
孔乙己是唯一一个去老徐州菜馆吃饭提前打电话订座位的人。他身材很胖;红润脸色,傻气中常带些猥琐,一头短短的头发,据他说一天洗一次,鬼知道洗没洗。穿的虽然人模狗样儿,可是身材又胖,还撒着拖鞋。却变成了不伦不类。他对熟人说话,总是满口“你长得丑”,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他的伙伴们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今天过生日!请客!”他不回答,对柜里说,“韭菜鸡蛋,炒猪腰子,剁椒皮蛋。”便回了座位。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昨晚一定又熬夜干坏事了。一定肾虚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盯着人家经贸学院的小姐姐看,差点撞树上去了。”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那不能算盯……盯着看!……胖子的事,能算盯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美需要欣赏”,什么“我那么单纯”之类,引得伙伴们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谈过对象,但终于因为长得丑,又不会套路;于是单身到现在,弄到将要光棍了。幸而脸皮厚又死不要脸,终于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太过认真。谈不到几个月,便想着带回家见家长,人家女孩子经不住,便逃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求人介绍女朋友的事情。但哪个女生能看上他呢?大部分都不了了之了。
孔乙己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谈过对象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女朋友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我长得胖我长得不好看”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其实有点难过的,孔乙己这人虽然没那么帅,体重也很胖,却也是很有趣的。而且宿舍阿姨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夸他,人虽然长得丑,但是还是有内涵的。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聊,便只好向我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对象吗?”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你也谈过对象,……我便考你一考。为什么我到现在没有对象呢?”我想,虽然我和你关系好,但是你那么丑那么胖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话应该记着。将来谈对象的时候要用。”我暗想我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呢,而且我也从不和女孩子接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因为你长得又胖又丑又不想和女孩子接触吗?”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啊,有趣的灵魂快二百斤你知道吗?”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桌子上继续逼逼,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弹吉他的小帅哥和打王者超厉害的小帅哥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告诉了他们他的体重。他们不相信,仍然不散,说你绝不可能160斤。孔乙己着了慌,伸开手指将肚子捂住,弯腰下去说道,“减肥了,我已经减肥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自己的肚子,自己摇头说,“不胖不胖!胖乎哉?不胖也。”于是他们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我想,没有人会拒绝一个胖子的傻气笑容。
有一天,大约是午饭的时候,漂亮而又可爱的赛赛正在慢慢的喝酒,放下酒杯,忽然说,“孔乙己瘦了。还去健身房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去健身房了。一个外号叫安其拉大宝贝的人说道,“他怎么会瘦?……他最近中午一个人去疏导群了。”长得帅的小哥哥说,“哦!”“他总仍旧是饿。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想喝啤酒去了。啤酒,喝得的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喝啤酒,后来是肚子胖,喝了大半瓶,显示出极快乐的感觉。”“后来呢?”“后来喝完了。”“喝完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胖了。”漂亮而又可爱的赛赛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喝他的酒。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七月,赛赛说,“孔乙己还是一百七八呢!”到暑假,又说“孔乙己还是一百七八呢!”到暑假可是没有说,再到开学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瘦了。
后记:自黑,博诸君一笑耳
另外,自信最重要,我不但胖,我还抗寒啊,我还会写东西啊,我还一如既往的热爱生活啊。
离去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