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插播一条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钟，警方接到报警，位于长江路馨家园小区二楼住户李先生发现楼上有渗水情况，且水中夹杂着血腥味。警方到达现场后，在其楼上302房间发现女尸一具，身上有刀伤，且房间内有用水冲刷的痕迹。经警方初步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一宗谋杀案，本台记者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有相关知情者请拨打110。

另据记者了解，该室所居住的是一名名叫桃子的单身女性，年龄30岁，正是死者。

一

电视中播放这条新闻的时候，我正在吃饭，当听到“桃子”的时候，我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忘记了咀嚼。

因为这个桃子我认识，她就是我们家楼下发廊的洗头妹。我所说的洗头妹并不是那种职业，那家发廊也是正常理发的地方，而且还挺土的。因为发廊的主人是桃子的爷爷，人已经60多岁，我们叫他五爷。

关于五爷，还挺神的。他是孤零零一个人来到我们这片生活，平时没见什么亲戚，桃子是他捡来的小孩，从小养大。五爷只会剃头刮脸的手艺，于是开了一家理发店，桃子帮忙洗洗头、打打下手，说是发廊其实也就是一个剃头铺，平时来的客人都是些老人和孩子，图个便宜。

这不是五爷最神的地方，我印象里五爷最神的地方是他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平时没人剃头的时候，就喜欢眯着眼睛坐在店铺门口，手里不停的转着三个磨得发亮的大铁球。

说到大铁球，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就是那种光滑、圆润的铁球，在手里托着，手指发力，不停旋转，据说健身的。我因为小时候喜欢看闲书，在书中看到过一段对这个铁球的神奇描述，所以对这个东西记忆犹新。

那是我忘记了从哪里淘来的一本旧书中看到的情节，说是解放后有一伙土匪仍然躲藏在山林，几个结拜的头目各个身怀绝技，当时作者把所有头目的绝技都描写的神乎其神，唯独有一个头目，却没有写他的绝技是什么，只是说他是看上去最和善的，平日里就是笑嘻嘻的转着铁球。

但是故事快结束的时候，没想到这是个隐藏的大BOSS。在一场军队对土匪的围剿中，双方人数相差悬殊，军队又有枪，其他头目的绝技都施展出来也没能抵抗成功，所有土匪死的死、俘的俘，悉数尽灭。只有这个矮矮墩墩的铁球头目，在关键时刻逃脱了。让我打死也没想到的是他的绝技：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铁球一个一个吞下去，书中写的比较神，是“合着一口丹田气慢慢的把球用气托着送到腹中”，然后大招来了，这铁球居然可以像子弹一样，像喷谁喷谁，这对于冷兵器时代杀伤力是巨大的，当时还年少的我读到这里震惊了，深深的被作者的脑洞折服了。

因为看到五爷也转铁球，所以这书中的情节我跟他描述过，当时我已经不小了，自然过了什么都迷信的年纪，所以我当时还对五爷说“这小说可真会扯蛋啊”，本以为会得到五爷的赞成，没想到他却只是笑了笑，然后随口说了句“后生无畏，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有人说五爷是有真本事的，曾经有人亲眼看见，有天夜里我们这边招了小偷，那飞贼逃跑的时候，一个矮胖身影追了出去，黑暗中就只看见银光一闪，那贼就应声倒地，据说是小腿骨折了。

目击者讲的绘声绘色，说分明看见那人扔出去打毛贼的东西是一个铁球，所以大家自然觉得这人就是五爷，但五爷绝口否认，问多了只是笑着摇摇头，久了人们也就作罢了。只有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五爷的三个铁球本是配套的，但是现在有一只似乎跟原来的不太一样。

再说回来，从电视上一看到新闻，名字地址都对得上，我就知道应该就是楼下的桃子没错了。所以饭也顾不得吃，赶紧穿鞋往楼下五爷店里跑。

没想到刚到五爷店门前，发现已经围了不少的街坊邻居，大家也都是刚看了新闻赶来的，五爷正在里面跟警察谈话，人们就围在外面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过了一会，我看见警察走了，然后五爷走了出来，邻居们呼啦一下子围过去，这一句那一句的问着，现场有点乱，五爷摆了摆一只手，只说了句“我没事，谢谢大家，请回吧！”就不再言语了，人们见这情景，也不知道说什么就都渐渐散去了。

我却没有走，因为我一直是站在五爷侧后面的，所以我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一个细节，就是五爷在说话的时候，背在后面的手里的铁球越转越快，能感觉到双手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等人群散去，五爷转身把铁球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我伸手过去摸了一下，那铁球都烫手了。

这时五爷发现我还没走，就问“小牛，你还在干嘛”

我也没多说，冲他点了点头也走了。

二

也许是因为白天我的观察，或者还有其他什么不得知的原因，我总觉得五爷晚上会有什么事，于是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人躲在五爷店铺对面的胡同里，观察着五爷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差不多10点左右了，巷子里的人群差不多都陆陆续续回去休息了，五爷先是返回去关了灯，然后走出店铺拉下了卷帘门。接着就走出巷子口叫了一辆出租车。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去馨家园，就是桃子住的公寓。我也在后面打了一辆车，然后一路跟了过去。

五爷先是来到了三楼桃子的家，那是五爷给桃子买的房子，毕竟姑娘大了再和自己住有点不合适，平日里五爷是住在店里，不经常来这边。

现在因为发生了命案，这栋楼里邻居都暂时搬出去了，一方面是办案需要，另一方案也是人们比较忌讳这些事情，躲一阵去心理上也安心些。

尽管案发现场已经勘探完毕并且处理过了，但是桃子家的门上还是贴着封条。五爷从兜里掏出一条小钢片，小心翼翼的弄开封条，然后走了进去。我没敢跟进去，因为进去肯定会被发现，所以只能躲在楼梯口透过防火门的缝隙看着，猜着五爷在里面干什么。

大约过了10多分钟五爷就出来了，估计警察都没勘查出什么结果，五爷一个老头就更不可能看出什么端倪了。奇怪的是，五爷出了桃子家的门，把封条原封安好，并没有坐电梯，而是径直从我的方向走来了。

难道被发现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转身顺着楼梯蹑手蹑脚的向楼下跑去，身后的五爷并没有料想中的冲我追来，而是迈着沉稳的步子也下楼来，但是并没有下到一楼，而是在二楼桃子家的下面那户人家门口停下了。

“那应该是电视里说的报案人李先生家吧？五爷去那里干什么？”我在心里疑惑着，却仍躲在二楼的防火门后面偷看着。

五爷站在门口想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当当当”，就三下，干脆有力绝不拖泥带水，却在寂静的楼道里异常响亮而突兀。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但是开门的人看了一眼五爷，却没说话，五爷也没说话，双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

看到这些的我越发的搞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难道这俩人认识？这个李先生有鬼吗？可是他是报案人啊？

夜，静的可怕。楼道里两个静静对视的人，如同死人一般沉寂，我仿佛只能听到我自己沉重的喘息声，那两个人像石雕一样静止。

终于，“李先生”说话了：你来了？

五爷：上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整个单元都黑着灯，就你这户亮灯。

李先生：出了事，其他住户都被吓走了，不吉利。

五爷：你是报案人，家里天花板都渗血水里，正常人早搬家了。

李先生：所以你猜到我有猫腻？哈哈

他拍了拍手，又说：五爷还是五爷，宝刀未老！

五爷没有理会他的夸奖，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还是僵着脸，低声说：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李先生：找不到你，却无意中看到小姑娘网上晒的一张照片，里面有你。找你不易，找她容易。有网的地方，就有线索。

我看到五爷的脸因为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而显得有些狰狞：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李先生笑了：不是放不过你，是放不过你们的那批金子。如今知情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了，所以不能放过。

五爷仿佛长出了一口气，也破天荒的笑了：打着剿匪的旗号，谋你一己私利。这么多年我以为你会想明白，没想到还是那点德行。当年放过你，今天不会了。

李先生：当年没料到你居然有那么一手，不过现在有防备，倒要看看是你的球快，还是我的枪快。

说完我看见李先生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五爷，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真实生活里看见手枪，尽管离得很远，但我能感觉出那跟玩具的确不太一样，远远地就能感觉到那股杀气。这时候的我也差不多听得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便一边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一边偷偷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求救短信给好基友报警。这里是案发现场，警察重视度应该很高，而且离警局不远，估计出警应该很快。

这边偷偷报着警，那边看着李先生端着枪问五爷：来吧，老五，把你那几个破铁球拿出来比划比划吧。

五爷并没有动，而且冷冷的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哈哈的笑了起来，李先生不停的晃动着手里的枪，五爷丝毫不为所惧，自顾自的笑着。

李先生有些发毛：我开枪了，看看你的铁球厉害，还是子弹厉害！

五爷：我现在不用铁球了。

李先生：那你用什么？

五爷没回答，还是笑，哈哈笑个不停。

李先生真蒙了：不要笑了，再笑我真开枪了！

哈哈。。。砰。。。

五爷的胸口绽放出一朵盛开的红花，我看见五爷倒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冲我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刻我甚至感觉五爷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存在，这一切似乎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布局。

在枪声响起，五爷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的同时，楼下响起了警笛声，故事的情节是：毫无悬念的，“李先生”本名我也不知道，被抓了。有了我的证明，后面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也都顺理成章了。只是五爷跟“李先生”的对话，由于过于玄幻，我们谁都没有提，我想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怎样，“李先生”都会受到应用的法律惩罚，桃子的仇，五爷报了！

但是，五爷的死是我亲眼目睹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最后看我的方向的眼神。还有一件事，我对谁也没说：我从警局回家，发现兜里多了三个东西，没错——就是铁球。

很久以后，我辗转找到了那本旧书，看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山居五匪：老大卢提义，擅使大力金刚指；老二窦大龙，练就金钟铁布衫；老三小余年，能耐夜走千里路；老四李谷雨，铁头无敌防刀棍；老五胖达李，笑里藏球醉憨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