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认为的偏心,实际根本就是偏见
我所生长的家庭,平凡而和谐。四口之家,父母亲共同养育了我和姐姐两姊妹,在这样的小家庭中,我感到幸福而满足。可又是这样的家庭,也会有些小羁绊。譬如我“生在福中,不知福。”
从小,我便是一个内向、敏感的女孩儿,在学校里也不爱与人交往,孤僻安静,寡言少语是老师经常在学期末的成绩册后的评语中评价我的常用词,每每期末发下的成绩册就是一通末日审判书,我害怕,害怕打开看见的又是一个个刺目的红寇丹般鲜艳的分数与评语。它们似是钢笔撩划的对我冷冷的揶揄,让我抬不起头。而我姐,与我天差地别,自小成绩优异的她,不只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是受人喜欢的。在我看来,他拥有了我所没有的所有东西,甚至于父母的爱,都被她一人独占。我甚至嫉妒他,憎恨过他,只因我认定的偏心。
儿时,每逢家中有客人,与父亲谈天时,总会问一句:“你家两个,谁成绩更优异呀?”一听这话,我不由胆颤心惊,做了贼似的 ,父亲便会稍稍一愣,时间静止,我手中的彩色蜡笔画花了整幅图纸,像一只小丑。
后来,离家外出读书,学成归来,我一直都在跟随姐姐的脚步,她进哪所学校,我就得紧随其后,考上哪所学校,就像一个影子。可我发现,我怎么也跟不上,如今我大学毕业,她却早有了工作,家人也以他为荣,母亲满心欢喜地朝街坊邻居四处显摆,大姑大姨们也应衬着,嘁嘁喳喳的,夸赞姐姐有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了得。
回到家,她也总是在洗菜、刷碗之际自言自语,低喃着些什么,然后又神经质的笑出了声,我在一旁,也懒得搭理。可磨人的是,他总是神经大条地呼唤姐姐的名字,要知道,这屋子可就我们两个人呐!一次后两次,两次后三次……
次数多了,我也觉着厌烦。忍不住怀疑,这到底是她随口叫叫,还是,根本就把我当成了姐姐是不是对姐姐的爱远胜于我,而忽视了我的存在?这些问题,如同枷锁桎梏住我,而我无从知晓,无从解答。就如张爱玲所说:“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席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我已认定他们是不爱我的,这就是偏心。
可直至那天,我与姐姐空前的争吵,一场烟消弥漫,我压制内心已久的积怨遽然暴发,撕破脸皮,破口大骂,用尽一切我所会的污秽的语言,不可一世,执绔而乖戾。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可最后,还是像个失落的小孩,蹲踞在地上痛哭。那一次后,我向姐姐吐露心思,将我埋藏已久的心绪诉说,正是那一次,我才幡然醒悟,才痛觉自己有多么的愚蠢,泪,沾湿了枕头……
辗转反侧,时光拉回年少,父亲闻到客人询问,笑了笑,义正言辞地回到:“我这两丫头,不分伯仲叻,两个都好,两个都好……”又想起曾经一家去拉萨,我因为起高原反应,身体不适,晕倒在小昭寺晃晃人群中时父母亲焦灼的神情。当晚,在旅店,我还隐隐听见他俩窃窃私语,母亲为我担忧而啜泣的声音。想来,我也是流了泪的。还有一次,在饭店里,我毫不留情地愤愤地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不公平,你不公平,你偏心!”而坐在对面的母亲也只是微笑并耐心地向我解释,她把我比作她的右眼,姐姐是左眼,说两个都同等重要,而我竟冷冷地调侃了一句:“一只没了,不是还有另一只吗?也能看得见!”……
这一切的一切,浮现在脑海,愧疚、自责、懊悔如一座座大山压在心头,喘不过气。原来,我认定的偏心,一直以来,都只是自欺欺人。我以为我对家人的爱远远超过他们给予我的。现在,才明白,我一直都是自私的,自私的守着那骄傲而卑微的自尊,自私的认为父母偏心,其实,实际根本就是我的偏见。
我带着偏见听父亲的回答,带着偏见听母亲的呼唤,带着偏见看姐姐的成就。可怕的偏见,蒙蔽了我的眼。
那日,我听了姐姐的话,才得知,母亲必非有意错唤我的名字,她说我不在家时,她也经常呼唤我的名字。在左邻右舍的那些大姑大姨前,她也经常夸赞我,说我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了得。
也许,在我父母眼里,我真的就是我姐,我姐也真的就是我。两只眼睛,一视同仁,缺一不可。
我也相信,他们并不曾有过一点儿偏心,半点也没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