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万象俱来,归真而去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图片发自网络

素来喜欢陶潜逍遥自在不被世俗所扰的心性,一句"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应是道出了众多案牍劳刑者的人生理想。入世积极勤政为民万古流芳,出世淡然游于山水修书立说,有这样一个人,杨万里,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在官场沉浮五十余年,仍旧是小儿心性,姑且应称之为万象俱来,返璞归真。

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这样评价他“根据他的实践以及“万象毕来”、“生擒活捉”等话看来,可以说他努力要跟事物——主要是自然界——重新建立嫡亲母子的骨肉关系 ,要恢复耳目观感的天真状态。”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人间时节处处有,无心之人却未必看的见,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哪一样都惹人心绪,无暇顾及周遭种种,若是家国蒙难命运偏消,若是几度起落万里流离,若是为官数载伴君多年,有一份对周身事物细致入微的捕捉与童真乐趣,着实难能可贵。

小池
宋 · 杨万里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宋 · 杨万里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同样是荷花,一个是初夏才露眉的菏叶未得舒展,一个是盛夏半亩方塘的潋滟美景,一个是温温和和的,泉水与细流,树荫与晴空,蜻蜓与小荷,彼此相互映和,轻快明亮,柔和而宜人,一个是芳华尽显,清水芙蓉如今却是千姿百态,熙熙攘攘争奇斗艳,绵延不断与天相接,落日溶金,渡与芙蓉斑驳而艳丽的色彩,若非心思细腻之人,情真意切之人,实难以看得如此细致而动人。

两首小诗,脍炙人口,他除外山水风景,万物生长,对儿童颇有偏爱,天真可爱,烂漫无邪,满心满意对小儿的欢喜。

《宿新市徐公店 》里“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素有宝钗扑蝶,香汗淋漓,引人遐想,如今见着蓬头稚子步履不稳急急的追赶黄蝶,却因菜花与黄蝶一色,遍寻不着,小儿东张西望,四处搜寻的焦急状态,以及搜寻不着的失望情绪,藏在小小身影里的天真和稚气尽数显露。

《舟过安仁 》里“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生无雨都张伞,不是遮头是使风。”晴空无云,渔船两小儿却行为怪异的撑开了伞,哦,原来是想让吹动船走,原来是如此奇思妙想,曹冲称象的妙思会不会也是如此得来呢?

《闲居初夏午睡起绝句》“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松阴一架半弓苔,偶欲看书又懒开。戏掬清泉洒蕉叶,儿童误认雨声来。”言语之间,满心满意天真与童趣。

可惜啊,家国蒙难之际,他周身却并非如此祥和有序,前有陆游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后有范成大“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百年繁华旧梦一朝惊醒,千秋家国乱世不见黎明。

他当官的时候,勤勤恳恳,仁政治民,给百姓以期限,不许官吏扰民,倒深得百姓爱戴。

他在朝野之中时,直言不讳,遇事敢言,指摘时弊,无所顾忌,因而始终不得大用,却活的随性所欲。

他在君王身侧时,多加指点,忧国忧民,有诗句显露,亦有《千虑策》君道国势之计谋。

文人墨客,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是生于南宋,大厦将倾,一人之力,微弱蝼蚁。

新鲜泼辣又风趣的写法,天真烂漫的心性之下,却仍旧有一颗忧国忧民的愁苦之心,“船离洪泽岸头沙,人到淮河意不佳。何必桑乾方是远,中流以北即天涯!”,“两岸舟船各背驰,波痕交涉亦难为。只余鸥莺无拘管,北去南来自在飞”。

杨万里是南宋四大家之一,自创诚斋体,这些都在中学课堂里学过,对其人多有关注,倒是因了这浪漫的景色和天真的心性,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万象俱来,归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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