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太阳毫不吝啬的释放着热量,把弗洛里达州南端的一个小镇烤的一片昏热。
卡尔高高竖起长袖衬衫的领子,加上头上那顶的宽檐帽和大框墨镜,把面孔遮去了大半。他沿着街快步走着,尽管路旁的棕榈挡住了部分阳光,但挡不住空气中的热浪。汗水浸湿了衬衫,紧贴的他的后背。
卡尔不喜欢阳光,特别是夏天的阳光。毒辣的紫外线会灼烧他的皮肤,让他浑身发痒。他小时候的外号叫“月光下的天使”,是照顾他的家佣取的名字。卡尔在晚上出生,人们说都说他是月亮的孩子。他也喜欢月亮。月光可以带来光亮,也包容着黑暗。
不过他要找的人只在白天出现,不得已卡尔只好走在阳光底下。湿润的季风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卡尔可等不及了。
他走进街边的一家餐厅,这是一家老旧的美式快餐店,位于加油站旁。高峰时间人来人往,不过这个点已没什么客人。卡尔点了份冰咖啡,找了个靠窗背阴的角落坐了下来。店内的冷气显然不足以驱走卡尔内心的燥热,他解开了手臂上的扣子,把袖子撩了上去。胳膊上赫然刺着刺青。
那是一个十字架的形状,2英寸宽,3.5英寸长,有着繁复的纹饰。令人奇怪的是,十字架上,那个本应钉着耶稣的地方,显露出奇怪的色差。不知什么原因,那里的皮肤似乎给人一种着微微凸起的感觉。
卡尔感到有人在朝他看。虽然他视力不算好,但他对别人的目光总是很敏感,因为像他这种人总是要比一般人要更加惹人注目些,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也许是受不了那些视线,卡尔站起了身。
他要等的人也出现了。那是个小男孩,站在餐厅不远的地方,看模样不过六七岁。如果给他好好洗个澡,换身漂亮的衣服,应该是个白净清秀的男子汉。不过他只是个流浪汉,靠着乞讨过活,除了施舍的时候,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卡尔另买了一份汉堡,一个披萨,外加一个草莓圣代,走出门,递给了小男孩。
“嗨,小家伙,来个热乎的汉堡怎么样?”
小男孩抬头看着卡尔,只楞了一秒钟,就赶忙连声道谢起来:“谢谢!尊贵的先生,谢谢您的慷慨,愿主保佑您。”
卡尔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吉米,先生。我叫吉米。”男孩一遍狼吞虎咽,一边说。
“怎么看你总是一个人,小吉米?”
“我母亲很早就走了。我爸今年春天把我给赶出了他住的房车,说我影响他找乐子。”男孩吃完了汉堡,又打开了披萨盒子,“现在我一个人住在圣西罗公园里。”
“噢,可怜的吉米,我的小天使。竟住在公园里,要是到了冬天你可怎么过啊。”
“不知道,尊敬的先生。”吉米用牙撕扯着披萨,“这么遥远的事情还没想过,也许我都到不了那时候呢。”
卡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听着,吉米,我瞧你是个勤奋的小伙子,我那儿有份卖报纸的活儿,你愿意试试么?”
吉米赶忙咽下了口中的披萨,还不一小心给呛了下。卡尔帮他拍了怕背,好让他把噎着的青椒给咳了出来。
“真的吗,先生,您真不是拿我寻开心的吗?”吉米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卡尔微笑着点点头。
吉米把手在裤子上蹭了几下,向卡尔伸去。“一言为定了先生。”
“一言为定。”卡尔用力握了握他的小手。“那么上车吧,我带你去认识下你工作的地方。”卡尔把吉米领上了他的车。
汽车行驶在罗登斯公路上,这是一条新修的小路,路上没什么人,可以尽情开。
吉米坐在副驾驶上,正舔着手中的圣代,看起来心情不错。
卡尔余光扫到他手中红白相间的冰淇淋,不止怎么的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那时差不多也和吉米一般大小吧,一天,卡尔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帮同龄人给堵住了。他们朝着卡尔做鬼脸,扔石头,一边还大声嘲笑着说:“恶魔,怪胎,黑鬼!”卡尔气不过,挥拳砸向了领头的那个孩子。不想事情愈演愈烈,他们合伙把卡尔摁倒在地,为首的那人还找来了根钉子,在他的胳膊上深深地划了个十字。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在白色的胳膊上如恶龙般蜿蜒。
随着年龄的增长,疤痕的印记已经很淡了,卡尔又在上面纹了精美的纹身,若不仔细看的话是瞧不出什么的。
不过几天前,卡尔偶然又遇见了那个欺侮他的儿时同学。对方却一眼就认出了卡尔。尽管那人衣着褴褛过的显然不尽人意,但他仍然趾高气昂地辱骂着卡尔。旧时的伤疤又被揭露了开来。
卡尔回过神来,路已盘旋着进入密林。
卡尔调了调车中的后视镜,他的脸一闪而过。那是张典型的黑人面孔,低鼻梁,厚嘴唇,但皮肤却呈现出不健康的惨白。
卡尔是白化病人。
“差不多了。”卡尔心想,然后猛拉变速杆,踩死刹车。
车子发出“嘎嘎”的怪声,停了下来。吉米的脸蹭到了圣代上,红的白的涂了一脸,像只花猫。
“车子好像坏了,”卡尔低下头,摸索着什么,“吉米,帮我从后备箱拿个手电来好吗?”
吉米跳下车,踮起脚,爬进打开的后备箱,寻找起来。
似乎听道了卡尔下车的声音,吉米一边摸索着一边跟他说话,“卡尔先生,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谢您,您不仅给了我食物,还帮我找活干,比我那酒鬼父亲都要好。您真是,真是个天使。”
“不用谢。顺便帮我向你的父亲问个好。”
卡尔举起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