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仪式,且是神圣的仪式。
过去,除夕中午饭罢,爷爷就会拿起扫帚,仔仔细细地清扫堂屋。那里正中供奉着我家的家堂,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十世祖先的名讳。家堂前的供品虽然不豪华,但绝对丰盛、精细,香烛从清晨请神后燃起,便不再断绝。
扫完了堂屋,爷爷也会将院子到大门的通道一并清扫了。然后,将清扫过的地方,铺上厚实的草毡,并一再叮嘱我们小孩子不要上去踩踏。节日里的小孩子总是得意忘形的,趁大人们不注意,就跪上草毡,嘻嘻哈哈地给先人们拜年。这一天祖先被请回来过年,大人们也总是宽容的,爷爷温柔地叫我们下来,把踩脏的地方又细细清理一番。
晚上,天刚擦黑,人们就穿戴整齐,成群结队去拜年了,家里只留下老人、孩子还有没出嫁的姑娘们。每一院成一队,去自己一院里供奉家堂的人家里给祖先拜年。
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儿这时候不能跑出家,我站在门口,看到有人过来就跑回屋里告诉爷爷,然后看爷爷奶奶接待来拜年的人们。
领队的是院里的长辈,大家按辈分前前后后过来,进门就跪倒在草毡上,爷爷总是拉一拉,但是人太多了,拉了了这一个拉不了那一个,总之人们都是要跪下的,最后爷爷也跪在人群的旁边,一起给祖宗们磕头拜年。
领队人口里喊一声:“给老爷爷拜年”,众人一个头磕在草毡上,发出一阵“沙沙”声。
“给老奶奶拜年”,又是一阵“沙沙”声。
家堂静静悬在正堂,昏暗的灯光下灰黄色的纸张显示着它年代的久远,上面虽然只有先人们的名讳,仍旧好像他们回来了,在香烛缭绕中受用着后人的祭拜,笑看着后人们人丁兴旺,辈辈相继。乌泱泱的人跪在地上,年老的,年少的;门里的,门外的;草毡上的,草毡下的,没有人因为怕脏了新衣服而偷懒,也没有人因为跪疼了膝盖而躲避,更没有人因人多而草草敷衍。他们虔心地跪拜先祖,感恩他们的艰辛,祈求他们的庇佑。
直到来人拜到与他平辈的人,爷爷才能将领队人们彻底拉起来,爷爷又问了拜年人家里老人的好,端出糖果分给来拜年的小男孩儿们,众人再寒暄几句,年才算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