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校园里，银杏叶铺了一地金黄。丽文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脚步轻快地穿过林荫道。
丽文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思绪飘到了上周去看望肃然爷爷的情景。老人家最近住在市图书馆附近的养老院，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却神奇地记得她。每次她带着水果和鲜花去，爷爷都会笑眯眯地叫她"小文"，拉着她的手讲肃然小时候的糗事。
"肃然那孩子啊，从小就倔，五岁那年非要自己修玩具车，结果把螺丝刀插进了插座..."爷爷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丽文听得入迷，仿佛通过这些零碎的故事，能够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肃然。
她总是挑肃然不在的时候去——通常是周三下午，她知道那天肃然会回学校。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那种隐秘的、酸酸甜甜的感觉，像是偷尝了一颗还未成熟的青梅。
可是有一个星期三，丽文却遇到了肃然。前方不远处的长椅上，肃然正和几个学生会的同学讨论着什么。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最刺痛丽文眼睛的，是坐在他旁边的女生——文艺部的林悦，正亲昵地凑在肃然耳边说着什么，肃然则微微侧头，嘴角挂着罕见的笑意。
丽文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迅速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怀里的书掉了一本都没发觉。
接下来的两周，丽文再没去过养老院。每当周三下午去完图书馆，她都会直接回家，或者去逛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老人，更不去想那个让她心动的男生。
"丽文，这周末有空吗？"有一天晚上程泽突然打来电话。
"市里有新书展，听说有你喜欢的那个推理作家会来签售。"程泽问道，"要不要一起去？"
丽文正要答应，突然想起什么："啊，抱歉，这周末体育系的张明约了我和茜茜去西山露营，说是能看到狮子座流星雨。"
程泽挑了挑眉："流星雨？这个季节？"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丽文一眼，最终只是说："那下次吧。"
丽文还问程泽要不要去，程泽一点也不感兴趣。她正为即将到来的露营兴奋不已。或许远离都市，看看星空，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复杂的心绪。
周六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肃然和程泽就已经在学校广场上布置迎新活动的展台了。晨风带着凉意，肃然裹紧了外套，专注地调试着电脑上的演示文稿。
"对了，"程泽突然开口，"丽文今天去西山露营了，说是看什么狮子座流星雨。"
肃然头也不抬："嗯。"
"你不觉得奇怪吗？"程泽停下手中的活，"这个时间哪来的狮子座流星雨？我记得应该是十一月中旬才对。"
肃然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她跟谁去的？"
"体育系几个男生，还有她室友茜茜。"程泽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等等，茜茜昨天发朋友圈说重感冒请假了..."
肃然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打电话给她问问什么情况，让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电话接通后，丽文的声音透着兴奋："程泽？我们已经在山上了！风景超棒！"
"茜茜没来吗？"程泽开了免提。
"她发烧了，临时来不了。"丽文的声音有些遗憾，但很快又轻快起来，"不过没关系，今晚肯定能看到流星雨！"
肃然在旁边听着，脸色越来越沉。程泽委婉地问："你确定这个季节有狮子座流星雨吗？要不要查一下..."
"哎呀，来都来了，"丽文笑着打断他，"帐篷都搭好了，晚上一起看星星多浪漫啊！不说了，我们要去捡柴火了！"
电话挂断后，肃然脱口而出："傻不傻！"
程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放心就去看看啊，她昨天还邀请我来着。"
肃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问道："你有帐篷吗？"
"啊？"程泽一愣，"没有..."
肃然已经掏出手机，飞快地发着信息。十分钟后，他收到了体育系张明的回复——正是邀请丽文去露营的那个男生。
"他说他在西山，有两个帐篷，我们可以去拿。"肃然的声音冷静，但程泽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焦急。
"走吧。"程泽了然一笑，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西山距离学校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当肃然和程泽气喘吁吁地爬到半山腰的露营地时，夕阳已经西沉，将整片天空染成了橘红色。
丽文正蹲在篝火旁帮忙准备晚餐，看到两人时惊讶得差点打翻手中的碗："肃然？程泽？你们怎么来了？"
肃然站在几步之外，夕阳的余晖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盯着丽文看了几秒，才硬邦邦地说："傻不傻，这种季节哪来的流星雨？就这么跟着陌生人上山，也不考虑安全问题？"
丽文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既因为被训斥的尴尬，也因为肃然突如其来的关心。她倔强地抬起头："安全没有问题，你傻不傻！而且..."她环顾四周，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在调试望远镜的中年男子，"王老师也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肃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却没有舒展。那个所谓的"王老师"看起来四十出头，穿着不合身的天文爱好者T恤，正和体育系的几个男生说笑，不时往丽文这边瞥一眼。
程泽适时地打圆场："肃然是陪我来看看的，我对流星雨特别感兴趣！"他朝丽文眨眨眼，"不介意多两个人吧？"
丽文的表情柔和下来："当然不介意。"她偷偷瞥了肃然一眼，发现对方正盯着那个"王老师"，眼神锐利得像把刀。
夜幕完全降临后，露营地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体育系的男生们围着篝火喝酒唱歌，而那个"王老师"则频频向丽文献殷勤，一会儿问她要不要看望远镜，一会儿又递给她热可可。
肃然始终坐在丽文不远处，沉默得像块石头。程泽则机智地挡在两人之间，时不时找话题和"王老师"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已经十一点了，"丽文打了个哈欠，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流星雨怎么还不来？"
"再等等，""王老师"凑过来，笑容有些油腻，"流星雨通常在午夜后出现。要不我们去那边安静点的地方等？视野更好..."
肃然突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在两人之间："程泽想看星星想得睡不着，不如大家一起等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程泽配合地点头："对啊对啊，人多热闹！"
"王老师"讪讪地退开了。丽文偷偷看着肃然紧绷的侧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是在...保护她吗？
凌晨一点，大部分人都已经钻进帐篷休息了。丽文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固执地等着那场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流星雨。肃然坐在她对面，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你不去睡吗？"丽文小声问。
肃然摇摇头："陪你等。"
简单的三个字让丽文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拂过。夜风渐凉，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下一秒，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谢谢..."丽文低头嗅了嗅外套上淡淡的薄荷香气，那是肃然的味道。
"丽文，"肃然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以后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那个'王老师'，我问过了，根本不是学校天文协会的。"
丽文惊讶地抬头："那他是..."
"张明表哥，开户外用品店的。"肃然的眼神变得柔和，"他们只是想找个借口约女孩出来。"
丽文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既因为后怕，也因为肃然话语中隐含的关心。她绞着手指："我...我不知道..."
"嘘——"肃然突然竖起手指，指向天空，"看。"
一道银光划破夜空，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成百上千的流星如雨般坠落，照亮了整个天际。丽文惊讶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真的有流星雨..."
"是偶发流星，不是狮子座的。"肃然轻声解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丽文被星光映照的侧脸上。
丽文如梦初醒，慌忙站起来："我去叫醒大家！"
肃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来不及了。"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我们拍视频给他们看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丽文感觉到肃然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掌心，一阵电流般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星光下，肃然的眼睛比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
"好..."她听见自己轻声回答，声音微微发颤。
肃然没有松开手，而是顺势与她十指相扣。他们并肩站立，仰望着这场意外的流星雨，谁都没有说话，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
在流星划过的瞬间，丽文偷偷许下了一个心愿。而她没有看到的是，肃然也在心中默念了同样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