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一个四十六岁的中年妇女。岁月给她的脸上画上了皱纹,以往黑长的秀发也被剪短,那不知何时又冒出的白发总让我有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心酸,有点难过,有点感慨,更有点怕。
她年轻的时候很好看。会穿素色的衬衫,浅色的裙子,光泽的头发散落在肩上,脸上的笑容只一眼也会温暖你的心。每次看她旧时的相片,我都觉得那是一个温柔无比的女人。只是,妈妈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她不是那个照片中看起来温润美好的样子,不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外婆常说她小时候调皮,脾气大,女儿家的针线活什么之类的都不会。也许,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就是一个女汉子吧。哈哈~
妈妈出生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家里有三个孩子,妈妈排行老二,有一个哥哥,有一个妹妹。外公外婆都是地道的农民,一辈子勤勤恳恳,拉扯孩子长大。妈妈五六岁的时候,当时外婆的妹妹由于婚后一直不孕,外婆虽无比心疼不舍,但还是打算把妈妈送过去让自己妹妹抚养。小孩子都好吃,那会外婆妹妹就给妈妈买各种好吃的,小孩一骗就跟着走了。后来发现自己不在自己家里,外公外婆都不在,妈妈就急了。她在各种哭闹之后,然后自己竟然一个人偷跑出来,往自己家走。小孩不认路啊,全家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担心她出事。可是,最后妈妈还是安全顺利地回到了家。从那以后,外婆就放弃了之前的想法,妈妈也再不会为了吃的就随便和别人走。
妈妈不爱学习。每次和她说起从前,她总说自己最讨厌读书,尤其是上数学课,都有把书撕了的冲动。可即使这样,在班上她人缘还是很好。上初中的时候,班上有男同学喜欢她。那男生画画很好,每次到了美术课,老师让画什么交上去,妈妈总是把本子往旁边一扔,那男生一定会先仔细帮妈妈画好,把本子递过来,然后在自己的本子上画上寥寥几笔。到了考试的时候,他也一定是把答案扔给妈妈,有时候甚至会把自己写好的卷子直接给妈妈。那时候感情很单纯,我觉得你好我就对你好。只是可惜,妈妈辍学了。不是家里没钱,也不是家里不让读了,就是妈妈不想上学,外公外婆怎么劝阻也都无可奈何,于是,本该读书无忧无虑的年纪,妈妈就开始工作了。
她最初在一个饮料厂工作,那时候路边的一碗醪糟汤圆也不过两毛钱,妈妈一个月也只挣几块钱。她不喜欢买衣服,逛街,最爱就是骑着一辆自行车,和自己同村的伙伴,骑上几个小时,去爬山游玩。晚上的时候,就领着一群伙伴去大院里占座,因为会有人来放电影。有一天她去早了,困了就趴在一个架子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电影放了一半,身边的伙伴都望着她不明所以的笑。她觉得奇怪,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正纳闷,有人就说话了,“谁谁谁把自己的衣服给你披上了,这么多人在,他怎么就给你披上了”,接着大家就都望向她。妈妈什么也没说,把衣服取下来,一下子扔在了地上,留下一句我怎么知道就离开了。妈妈讲给我听的时候,当时我笑着说那个给你披衣服的男生一定是喜欢你,你这样一定伤了人家的心。妈妈说,那个男生是别村的,她不喜欢人家,所以就只能这样。后来,我问起妈妈的初恋,妈妈告诉我,他是一个军人。妈妈的饮料厂对面是一个军队修车厂。她说她记不清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后来他给妈妈的信里说第一次见她,是有一次他给部队买饮料,转头看见妈妈正在往箱子里装饮料瓶,也许就是那一眼吧,他就有不一样的感觉,只是妈妈不知道。之后,时常有当兵的过来给她送信,说是他们班长让给的。妈妈觉得奇怪,但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那个男生自己来了,送了最后一封信,是要约妈妈一起出去玩。妈妈觉得那个男生还不错,就答应了。他们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也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间。也许顺理成章他们应该在一起,只是有缘无份,那个男生后来复员要回老家山东,外公外婆都不愿意妈妈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于是,为了家人,这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妈妈和我说起他时,很平淡,就像说起一个普通朋友。也许这就是时间的魔力吧,它会带走一切,以前再怎么刻骨铭心,也都会慢慢淡去。
二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很着急。妈妈开始相亲。见了不少人,却始终没有结果。妈妈不是一个会随便的人,她在心里有自己的要求和标准,哪怕一次次相亲并不如意,她也没有选择去将就。二十四岁的时候,妈妈嫁给了爸爸。妈妈说,一切都是很顺理成章的。她和爸爸老早就认识,只是那时候彼此都不是最美好的时候,所以,上天给他们不一样的生活,而如今到了最美好恰当的时候,所以,他们就在一起了。妈妈说,她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确定,就是他,这就是她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现在,她们已经手牵手走过了22年。
妈妈以前不会做饭,可是结婚后,特别是有了我和弟弟之后,她学会了做各种可口的饭菜;妈妈以前很挑食,外婆做了她不喜欢的茄子苦瓜,她都会摔筷子摆脸色,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吃,还经常让我多吃我不喜欢的蔬菜;妈妈以前不会针线活,可是现在家里的被子衣服的边边角角都让她处理的妥妥贴贴,我的柜子里也放着她织的围巾和手套;妈妈以前干什么都毛毛噪躁,讨厌干家务,可是现在她却把我们的家打理地井井有条,每次回家都让人心旷神怡;妈妈以前说话很快,可是现在她却经常唠唠叨叨,提醒我和弟弟该添衣了该吃饭了要照顾好自己。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一个也会哭也会闹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么坚强伟大的妈妈,现在我想,是爱吧。
妈妈的皮肤不再光滑,身材也不似从前。她时常会说,自己老了,越来越难看了。可是,妈妈,为什么在我眼里,你越来越美了呢。我突然很懊悔前几天的时候,为了一点小事和你发脾气。其实,我很爱你啊,很爱很爱。
我想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