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人这一生,总会在某个地方与苏轼相遇,丰裕我们的生活。
也许是在你受到挫折时,他会鼓励你:“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也许是你孤独时,他会安慰你:“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当你感叹人间不值得时,他会端上一碗东坡粥,笑眯眯地告诉你:“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轼是个伟大的天才,身上有众多熠熠生辉的标签,他是散文家、诗人、词人、书法家,也是史学家、茶学家、美食家,他还是个有趣的人,林语堂说苏东坡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有他陪伴,再难的生活都能过得乐呵呵。
余光中说:“如果要去旅行,我不要跟李白一起,他不负责任,没有现实感;杜甫太苦哈哈了,恐怕太严肃;可苏东坡就可以做很好的朋友,他真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比起“伟人性”,苏轼身上“凡人性”的一面让人们更喜欢他。东坡词里,不仅有豪放、豁达与洒脱,也有孤独、苦闷与挫败。两首写于黄州时期的诗词,感受诗人的小情绪、小伤感与小牢骚。
①寂寞沙洲冷--人生孤独是常态
《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夜深人静的夜晚,最叫人感伤。残月孤独的挂在高空,透过稀疏的梧桐洒下斑驳的光影。夜已三更,滴漏声断了, 周围是那么宁静幽寂,在万物入梦的此刻,没有谁像自己这样在月光下孤寂地徘徊,就像是一只孤单飞过天穹的凄清的大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人孤独的时候,总会茫然四顾,一再寻找人生的意义,却是“有恨无人省”,没有谁能理解自己孤独的心。世无知音,孤苦难耐,情何以堪?就像那只大雁,遭遇不幸,心怀幽恨,惊恐不已,在寒枝间飞来飞去,拣尽寒枝不肯栖息,只好落宿于寂寞荒冷的沙洲,度过这样寒冷的夜晚。
苏轼第一次遭受人生的重锤是“乌台诗案”,在狱中的100多天,想必受尽了惊吓与屈辱。幸死里逃生,贬谪到黄州。经历了人生如此的劫难,他给弟弟子由的信中说“生命犹如爬在旋转中的磨盘上的蝼蚁,又如旋风中的羽毛。”这一时期的苏轼旷达和悲伤像是秋千的两极。
这首《卜算子》就是苏轼初贬黄州,暂居定慧院所作。此时的苏轼生活是困难的,精神上也是痛苦的。由于因“诗”获罪,亲朋好友牵连甚广,所以灰心杜口,谢绝交往。这时“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彼此音问,一时尽绝。诗人以“幽人”自称,反映了那个特定环境下苦闷寂寞的心境。
孤独,是生命的常态。身处无人理解的孤独中,“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人生会有多少个像诗人这样的无眠之夜。
但是苏轼总有一种力量,超越于逆境和悲哀之上,把他乡变故乡。近五年的生活,黄州早已成为他生命里的另一重“故乡”。
在黄州苏轼写了著名的《前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记承天寺夜游》。一个人作品的风格是他精神的自然流露,这四篇绝世妙文,可以看出作者宁静欣悦旷达的心境。
②江海寄余生--生活总有想逃避的时候。
《临江仙·夜饮东坡醒复醉》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轼在黄州建雪堂,种荒地,会友吟诗,游览山水,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苏轼与朋友又一次夜游,在江上一个小舟中喝酒,夜晚的天空极美,他一时兴起,唱词一曲道“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第二天,已谣传成苏轼曾到江边,写了这首告别词,已经顺流而下逃走了。太守大惊,派人去查看,此时苏东坡正鼾声如雷,酒醉未起。
这虽然成为笑谈,但也能看出平静幸福生活背后的挣扎与苦闷。在黄州的日子,苏东坡虽能找到不少快乐,可痛苦不曾远去。李一冰说:“苏轼的痛苦,是时间对他的压迫”。
是啊,人生短暂,想做的、想要的又太多。当这一切被现实拦截,自身却无能为力解决,焦虑、迷茫占据内心,使人苦不堪言。
苏东坡渴望挣脱这些束缚,于是才会在喝醉的深夜,独自在江边,吟出一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在黄州的生活,虽然身处贫困黯然中,政治仕途处于人生低谷,虽然也有小寂寞小迷茫,苏轼总能将生活过的意趣盎然、自在洒脱,淋漓尽致。就算是发发牢骚,也成为一个美谈,这就是苏轼伟大的地方所在吧。
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仍然爱它。
当你烦恼时,那就和苏轼一起穿着芒鞋、披着斗笠在雨中快步;当你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默默在纸上写:“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当你孤独时,去月下徘徊,感受“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意境。
正是苏轼这些凡人性,这些闪耀着人性光辉的诗句,使得他能够跨越近千年的时空,继续丰富和充盈我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