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四喜,我的职业很特殊,只和死人打交道。
我是一名地府的鬼差,他们都叫我无常使者。
六爷说过,恶鬼都是些可怜东西,生前有冤有怨,死后执念难消,入不得轮回,得不了新生,永生永世,都迷失在自己的故事中,走不出来,更不想出来。
在五岭之南,百越之地,有一个叫做桂林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是个极美的地方。洞美石奇,千峰环绕,冬无严寒,夏无酷暑。这里的人也是极美的,他们淳朴善良,虽然生活清贫,粗茶淡饭,但能吃饱饭,也已知足。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而泛舟江上,与鱼虾嬉戏;时而漫步林间, 同鸟鹿齐鸣。
但,有一天,这样的安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时值唐末,藩镇割据,军阀并起,朝纲不稳,法纪无存,除此内忧,还有外患。北方戎狄,趁火打劫,边患丛生,这长久下来,边军已是难以支撑,急需援兵。而此刻中原大乱,各大节度使都拥兵自重,朝廷是谁也叫不动。
无法,朝廷只得打起了岭南的主意!
当然,按理说岭南百姓毕竟是朝廷治下,服役这事儿是跑不了的。但是,岭南这地方实在太过偏远,甚至于朝廷都快忘记了这个地方,若不是杨玉环想吃荔枝,估计连皇帝都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地方。所以,山高皇帝远,朝廷很少跑这里来。
但这一次,内外交困的朝廷还是把手伸到这里来了。
征兵令开始四处张贴,朝廷的官兵们到处登记搜查,桂林自然也在征兵范围内。
但许多人都不愿去,没有人愿意离开这世代生活的土地,跑到千里之外的边关去为一个腐朽的朝廷打仗。平时的苛捐杂税早已经让这些百姓们对朝廷没有好感。
可这征兵令已出,不去就强抓。而岭南民风彪悍,时常会与官兵们发生冲突,于是流血事件频发。
当时,在漓江江畔,有一大寨,寨民抗命不从,朝廷便欲派兵剿灭,在此危急时刻,寨中一个叫阿强的人站了出来。
阿强是寨里最强的勇士,勇武过人,所以在寨子里声望很高。同时,他和寨子里的人又有些不一样。早年间,他爹是桂林城中有名的镖师,经常走南闯北,有时会把阿强带上,所以阿强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除此之外,阿强还在桂林念过几年书,学过孔孟之道。
所以,虽然阿强后来一直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寨中生活,但心中一直有着忠君报国的理想。
这一次朝廷征兵,寨子里就数他最积极。
面对这次的危机,阿强知道,不可以硬来,如果反抗,这个寨子估计就没了。于是他向朝廷要了三天时间,开始做寨子里人的思想工作……
三天后,寨门开了,阿强和寨子里的青壮都背上了行囊。
临行前,阿强向寨子里所有的老幼妇孺保证,他会将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给全部带回来。
在边关,这些桂林兵们个个勇武异常,打的那些戎狄溃不成军,特别是阿强他们,次次冲锋在前,屡立战功,仅仅三年,阿强就做了偏将,所有的桂林兵都归他统领。
这本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事情,但阿强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当初征兵令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为朝廷卫戍边疆三年,他们变可以回家。可这三年期到,身为主官的阿强却收到消息,因为战事吃紧,朝廷决定他们的归期再延三年。
而这这一切,兄弟们都还不知道,大家都在为阿强的升官和即将的回家而兴奋不已。阿强不知道该怎么去和他们讲。
阿强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把消息告诉了大家,很多人都无法接受,他们这三年出生入死,为的不是建功立业,他们只是想回家,和父母妻儿团聚。
其实阿强又何尝不想,离家之时,女儿才刚刚出生,自己这三年没有一天不想她们。
但阿强知道他不能和他们一样,朝廷的命令,不能违抗。
于是,阿强让兄弟们再等三年,为了稳定军心,阿强向他们保证,三年后,一定带他们回家。
而兄弟们也都听阿强的话,那就再熬三年。
然后,便又是血雨腥风的三年,有的兄弟永远的躺在了这里,再也回不去了,但大家一直在坚持。
终于,第二个三年之期已至,有的兄弟已经在开始收拾行囊。
可朝廷再次传来消息!
归期再延三年。
这次,军中开始动乱。
是阿强给压了下来,阿强让他们再等三年!
而兄弟们还是听阿强的话,终究没乱起来。
又是待了三年!
这三年里,死的兄弟又更多了,而他们拿到的军饷也更少了。
不过,没多少人去关心这个问题,他们都想着还有多久还能回家
……
第九年,归期又至,但阿强收到的还是一样的消息。他无法面对那些信他的弟兄们,他去找太守,要太守上奏朝廷,放他们回家。
可太守告诉他,朝廷之命不可违抗,义正言辞。
而阿强便拿出太守贪污军饷的证据做威胁,太守怂了,他向阿强保证,三月之内,阿强和他的兄弟们,一定能收到放他们回家的消息。
阿强很高兴,心里在一天天的盼着,盼着和弟兄们一起回家。
可是,回家的消息还没到,戎狄却又来犯边。太守带兵主动出击,阿强和桂林兵们做先锋。
九年过去了,桂林兵还是那么勇武,很快,戎狄便被击退。太守见形势大好,便要阿强去追,阿强虽知穷寇莫追,但军令难违,只能带着弟兄们追了上去。
而谁知这一去,却中了戎狄的埋伏,掉进了他们的包围圈中,阿强他们陷入了苦战。而此时,太守的大军早已经不见了踪影,阿强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守的奸计。
从太守知道他有其贪污军饷的把柄的时候,阿强和他的兄弟们,就已经不能再活下去了。
可就算这样,阿强没有投降,桂林兵们也没有一个人投降。大家都阿强,想要冲出去,可是,这是个必杀局,力量太悬殊了,阿强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最终,只剩下阿强,但他也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瘫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弟兄尸体,双目呆滞,一动不动。
他抱着那个弟兄叫阿光,是他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当年征兵的时候,他才刚刚十五,至今还未娶妻。阿光一直很崇拜阿强,他认阿强当大哥,阿强说啥他就做啥。
不过,这次他没听阿强的,原本阿强和弟兄们给他拼命打开了一条口子,让他逃走,可阿光没走,他一直就跟着阿强。最后,他帮阿强挡了一刀,倒下了,临死前还叫着:强哥快走。
最后,阿强抱着阿光尸体挣扎着站了起来,说道:“走,强哥带你回家。”
而这时,过来的戎狄士兵,从后面一刀劈下。
阿强死了,当初从寨子里跟他一同出来的人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回家!
虽然阿强倒下了,但他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最终,死不瞑目的阿强,变成了恶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