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殇(2)

又过一年,李店中学开设了高中班,任教的绝大多数是合肥四中下放来的教师。那时候,上高中也得大队推荐。我们大队九个初中毕业生推荐去了八个,单单没有推荐我。我痛苦极了,也气疯了,径直奔到大队书记家,壮着胆子质问大队书记:“你为啥不推荐我上高中?我犯了什么错误?哪一点不够格?”他狡黠地一笑说:“你那么聪明,还需要上高中吗?我们打算培养你当生产队的会计呢!”我听后真感到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我这辈子难道就只是一个当生产队会计的材料吗?正当我苦闷至极的时候,一位同学给我带来了李店中学革委会主任的口信,他让我赶快去读高中。我一打听,校革委会主任原来是我初一、初二的语文教师,我曾是他最心爱的学生之一,我的“小作家”的绰号就是他在班级里笑侃出来的。有了敬爱的老师的帮助,我就有上高中的喜悦了!谁料我刚领到新书,就患上了急性黄疸型肝炎病。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关心催促下,我不得不辍学回家治病。我仰天长叹:“真是命该如此啊!”

而我是一个从来不向困难低头的人,又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强烈的求知欲支配着我边治病边自学。期末考试前两天,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了学校。全校师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都问我来干啥?问话中饱含着关心与同情,当然也有怀疑的成分。我每每都是笑着回答:“想老师和同学们了呗,咱们见见面说说话也好呀!”

教英语的李老师感动于我的执着精神,集中利用两天时间专门教我英语音标。说是这样可以快一点掌握英语知识。考试结束,公布成绩,我的各科总分名列全校第一!值得一提的是物理试卷,有一道题必须使用两个公式联合才能解开,全年级三个班一百六十多名学生只有我自己解开了。物理老师因此在我的试卷上写道:“此解有创见,奖励3分!”顿时,我成了全校师生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焦点人物,同学们全都夸赞我,佩服我,并纷纷主动接近我。我的病情基本稳定后,便按部就班在校学习,成绩自然扎实,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由于我写得一手较好的粉笔字和毛笔字,又有点文字功底,学校里的黑板报和墙报统统交给了我来打理。我有的是时间,从撰稿到誊抄到上黑板报上墙报,我一杆子扎到底,我的付出大大活跃了校园气氛,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一致好评。毕业离校的前两天,胡校长兴致勃勃地找到了我,他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经学校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让你留校工作,你可要珍惜哟!”我听罢,高兴得像个孩子,禁不住热泪盈眶,感慨万千:能和敬爱的老师们在一起工作学习,这可是上天赐给我的福分哪!我一定要倍加珍惜,继续发奋读书,努力工作,呵护不易拥有的这片蓝天,让今后的生活更加绚烂多彩。

那一夜,我无法入眠,幸福的遐想把我带入更美好的明天!然而第二天下午,胡校长又找到了我,声音缓慢而低沉地告诉我:“今天上午,你们的大队书记来了,要你回去帮助学校办初中班。我考虑到,这样安排,你既有工作干,又可以照顾家庭,就答应他了。”我听罢急得几乎要哭,便告诉胡校长:“这肯定是个大阴谋。您想,他连我上高中都不推荐,还能让我好好地当民师吗?”胡校长认真地说:“我想,一个工作了多年的基层干部不会一点政治素质都没有。要是他真的玩弄伎俩坑害你,到时候我定去亲自为你主持公道。”

果然不出所料。我回本大队学校上课刚一个星期,大队书记就说我辱骂某个大队干部让我辞职。我一听,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昏倒在了三尺讲台上。多亏学校离大队卫生所近,一位老中医急忙赶来施救,吊了半天水,我才从昏迷中醒来。我苏醒后,胸口像插了一把剪刀。消息很快传到胡校长那里,老校长立马骑自行车赶来了。他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后,强烈建议他立即恢复我的民师工作。而我却为此付出了大病一场的代价,两个星期没能上课,并从此留下了精神病病根。而后来留在李店中学工作的那位同学,当年暑季就被学校推荐上了合工大,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若不是大队书记心肠歹毒,我留在了李中,情况可能会比那位同学更好些。

因此,我特别痛恨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队干部。当然,我也清楚一时半时还逃不出他们的魔掌,但我病情好转后就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并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别的班级乱,我带的班级始终不乱,教学质量逐步提高。因此,学生及其家长都对我的工作非常认可。

现在小焦来找我辅导她,我心里真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回绝她为好。可我仔细一想,这位知青书记与本大队其他几位主要干部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不是本地人,当个副书记也只是挂个名而已,她没有歧视我,更没有干部架子,她是有求于我而来的。常言道,相意个朋友多条路,得罪个朋友打堵墙。小焦也是被政治斗争形势逼迫到这里来的。她是绝不会长久地生活在这里的。对这位天真无邪的知识青年,我还是应该出手相助的。于是,我向小焦坦言:“感谢你瞧得起我,我一定会把你的要求当作一项艰巨的政治任务来完成。只是眼下有两点困难:一是我的课程安排得很满,白天根本挤不出时间来;二是没地点,我家里脏乱差,你根本没法去,如果在学校里辅导也不像话呀!”小焦见我应允了,顿时眉飞色舞,她几乎未及思索地回答:“这样吧,去我住的地方辅导吧,你每天晚上花费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够了。”我虽然仍有顾虑,但也只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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