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没来之前,我一点儿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你会来到我的世界里。像往常一样,我一早被母亲叫起来,被安排这天要下地种土豆,我的任务是放土豆种子在父亲用两个拇指粗细的竹竿和立龙的绳子打直后在地里刨出的沟沟里!可是我这天更期待晚上的来临,因为晚上要去二舅家参加他的生日会。也不知道是因为二舅德高望重,还是因为喜欢这一遭,每年生日,都会很热闹,这一年也一样!
不情不愿的跟泥巴打滚的捱过了上午,再捱过到下午三四点,这大半天都在追问母亲,什么时候买鞭炮,什么时候去二舅家,直到问烦了,母亲派我去小集市上买鞭炮。一溜烟跑不见了,小时候的我没有得到过多少赞誉,大多数都是斥责或是“挖苦”,唯一给我信心的是“跑腿”,因为我足够快!也可能这是唯一值得有目标且我知道怎么做的事情吧!
我从集市上回来已经傍晚了,兴高采烈的期待,恨不得马上就去舅舅家。可是那天母亲怎么也不愿去,一直让父亲带我去,可是父亲也像个孩子一样堵着气,就是不愿出发。我不知道他们大人在纠结什么,在考虑什么,总之我等的有些懊恼,焦急的催促。可想而知,换来的是他们夫妻二人齐声呵斥,我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委屈,我也就想早点儿去二舅家玩儿,为何换来的是这一天的不情愿和无缘无故的呵斥。可能现在的不计较、心大就是从那会儿开始练习起来的吧!
吊脚楼里孩童的打闹,外婆屋里的柴火推旁围坐的哥哥姐姐们,二舅客厅的做饭声及客人们,堂屋外的鞭炮声,还有电视屋里的打牌声,好不热闹。你还没来之前,我属于最小的妹妹,最小的长辈,无论是我的长辈还是哥哥姐姐们,我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我们叫“喊人”,等这个流程走完,我就可以欢快的追着大跟我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们一起玩儿了。
一声“准备开饭啦”,就如同命令一般,我们这群大闹的小孩从吊脚楼的各个某处窜出来,在连接堂屋和二舅客厅的洋楼上聚集,准备着帮忙厨房开始端菜,这个流程就像固定的模式一样,是小时候到二舅家必备的一个流程!我们也算是训练有素的小队伍,至少在我的印象里,端菜从来没有过失误!
饭桌上,外婆坐主桌正中间,左边是大舅,二舅,表哥,表姐夫等,右边我搬了一张凳子挨着外婆坐着,再右边是父亲,大姐等。斟酒,添饭,敬酒一气呵成。菜还未动,父亲杯里的二两酒已经去一半,我自然乖乖的吃着面前这大半碗饭菜。父亲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正准备吃菜时,屋后头的聋子大舅舅出现了。焦急的喊着父亲的名字,手指一边指着我们家的方向,直到他看到父亲后才说:“她快生了,快回去!”。此时在座的所有人先是错愕,再是慌乱。后来听说,在这天来临之前根本没有人看出母亲怀了你。
父亲立马站起来,正在犹豫时,二舅站起来走上前去听聋子大舅的描述,然后主持大局一样的开始安排,让父亲赶紧先回去,此时我已经被父亲拉扯着走到堂屋门槛边。一个踉跄差点儿跪倒,外婆把我拉回来,示意父亲先走,我同外婆一路。父亲三步作两步的下了台阶,消失在吊脚楼的拐角处。
我此时追随外婆爬到二楼她的房间里,看着她打开她带锁的箱子,里面拿出一个包裹,检查剪刀,绳子,针等一些工具。此时,对外婆是产婆这件事,深信不疑。小时候在外婆家长大,对她这口箱子里的东西甚是好奇,这会儿真见到了,莫名的懂事了,知道它们都是干什么用的。紧接着外婆包好,然后牵着我下楼,走出台阶。
2000年,手机在我们那儿还不算普及,也因为着急,我和外婆也没有手电筒,幸好你到来的这天,天气特别的好,月亮也很亮,照在还没种植的土地上,格外的亮堂。平时外婆都教我好好走路,这天外婆破天荒的说走地里,虽然有坎,可是比走路上直线距离就是近很多。
我和外婆到屋的时候,全屋的灯都亮着。母亲从楼上走到楼下去卫生间,然后回来又直径上了楼,我跟着外婆一起到楼上去,只见母亲裹着头巾,坐在床边的板凳上,一手撑在板凳上另一只手扶着肚子,疼得睁不开眼睛,听到动静,转过头喊了一声“妈”。
外婆应了一声,上前去摸了摸母亲的肚子,回头吩咐父亲下楼拿一只桶上来,在端盆热水上来。这时,我被带下楼坐在奶奶旁边。
上楼的楼梯下面是爷爷奶奶的火炉,火炉上烧着热水,想必是在我们还没到之前,母亲自己放上去的。我很安静的坐在奶奶旁边,听奶奶描述在我们去二舅家的几个小时里,快要生产的妈妈和一位走不动路的奶奶是怎么爬到屋后面喊聋子舅舅到外婆家喊人的过程。这才知道,原来我催促他们去二舅家时,母亲感觉自己快生了,让我一个人去二舅家,父亲在家陪她,可是父亲觉得不合礼节不合规矩,坚持要去,但是答应去去就回,这也就是为啥我感觉父亲像赌气一样的迟迟不动身的原因。可这一去还未回,母亲就感觉不对劲了,上楼躺了一会就下楼,疼得来来回回走动,直到走不动了才喊奶奶帮忙,此时奶奶虽然嗓门在我们村除了名的敞亮,也架不住二舅那四合院的热闹,实在没办法又爬回来爬到后屋舅舅家喊聋子舅舅帮忙。这期间,我静静的听着,没问,也没说话,就像懂事的小大人一样,就像在等待着什么,也可能在懵懂中祈祷着什么。等困了,奶奶牵着我上楼,准确的是我扶着她到她的房间,她说你先睡,明天早上醒来就能看到弟弟或者妹妹了。
天亮了,我醒了,我不知道睡着后发生了什么,穿上衣服,下楼,奶奶坐在火炉旁,见我醒了,爷爷站起来给我倒水洗脸。洗完脸奶奶开心的拉着我说:“快上楼看看,你母亲给你生了个小弟弟”,我淡定的上了楼,好奇的走到母亲的房间,推开门。外婆听到门推开的声音,转头看了看我,又望向母亲的床边说“轻点儿,小娃娃还没醒”。我蹑手蹑脚的走到母亲的床边,再爬上床边的板凳,再爬到床上,母亲微微的睁开双眼看了看我,看着我在探头,轻轻的掀开被子。
“好黑呀”这是我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你出生时,不像一般婴儿一样白里透红,而是黑乎乎的,但是头比一般婴儿要大。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好奇的摸你,只是静静的看了两眼就梭下了床。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在外婆的怀里,在爷爷的怀里,在奶奶的怀里,围着火炉喝着茶讨论着你的名字!
外婆说头大,皮肤黑,起个好养活的名字,就叫“罐罐”,奶奶嬉笑的说“罐罐不好,长大了会埋怨的”,最后你的名字在父亲同我一起去了学校,在二舅学校的宿舍里,在他那张书桌上,拿了一张纸写下了“FY”二字,从此,你来到了我们家,为我们家增加了一个儿子,我也拥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同时我也告别了在所有哥哥姐姐中排名最小的称号。
而这一年我刚好9岁,后来读书总是不能同其他伙伴儿一样,两姐弟一起上学,放学。后来苦涩的开玩笑说没办法,我们隔这一个九年义务教育了!
自此,我们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