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厂里有个同事,大家都叫他老李;说起这个老李,那可真是个热心人,厂里谁要有什么脏活累活杂活,只要招呼他一声,没有一次是推拖不来帮忙的;真是个非常实在的人,厂子周边那是有口皆碑。
其实老李也不老,今年就50多岁,不过他以前是搞地质堪探的,上山下海的,皮肤晒的黝黑,再加上一身朴素的打扮和憨厚的笑容,所以就有些显老;开始大家都叫他李师傅,他总是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后来,为了表示亲切,大家就都叫他老李。
不过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个老李,虽然平时话不多,有点蔫蔫的,人家关键时刻可不含糊,这不,隔壁厂的厂花就被他给拿下了。
老李对这个比他小10岁的媳妇那可是真疼啊:夏天买西瓜,冬天倒洗脚水,平时轻声细语,一句重话没有;家里一点活不让他媳妇干,生怕把他媳妇给累着,而且厂里每个月发的工资还有奖金,一分不少的全都上缴;我们常常开玩笑说:“老李你就是个结结实实的老婆奴。”他还挺喜滋滋的。
去年,老李又多了一个奴隶的身份!女儿奴。他媳妇给他生了个闰女,老来得女,这下可把老李高兴坏了,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有空就抱着女儿这边走走,那边遛遛;老李还专门给他女儿起了个名字:李美丽!老李媳妇有些不满意,说听着有些乡土,可人老李说了,叫美丽好,希望以后越长越美丽!不过千万不要像他。
还真是,美丽越长越可爱,2岁时侯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了,大大圆圆的眼睛,白白嫩嫩的皮肤,人见人爱!老李最喜欢一天到晚在他闰女面前挤眉弄眼的逗她,一会刮刮她的小鼻子,一会摸摸她的小耳朵;她闰女被他逗的咯咯咯直笑。
直到有一天,老李又像往常一样跟她闰女在那玩,用他那粗糙的大脸去蹭女孩子闰女,小孩子伸出粉嫩的小手,不知怎么的,一下碰到了老李的嘴巴。那一瞬间,老李就像中了邪似的,用力的一把推开他闰女;
大家想想,老李原先是搞地质工作的,天天拿锤子搬石头的,手劲有多么大,这用力的一推还不把女儿推成重伤啊,还好他媳妇手快,一把捞住了小孩,自已却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小孩的哭声,老李媳妇的骂声,混杂在一起;老李浑身冒汗,两眼发直,呼吸变的急促,一下没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我们听说这事的时侯,老李已经被送去医院抢救了,还好送的及时,脱离了危险。厂里每个认识老李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疼老婆孩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后来,厂里组织我们几个平时跟老李比较熟的人去探望他,老李一言不发,只顾着在那抹着眼泪,好劝歹劝,老李终于开了口:
30多年前,正赶上全国闹饥荒,饿死了很多人;我那时刚参加工作,到了贵州的一个山里去堪探,不知道为什么,在山里迷了路,有指南针,没用。我饿,我饿呀。慌,心慌,一慌就急。本来还会想,这下完了。一直就吃不够,体力差,肝里的糖说耗完就耗完。后来就出汗,后来汗也不出了。什么也不敢想,用脑子最消耗热量了。躺着。胃里冒酸水儿,杀得牙软。后来,从肚子开始发热,脚心,脖子,指头尖儿,越来越烫。
当时我只能凭着一股求生意识,在山里跌跌撞撞的走,迷迷糊糊间我看了不远的地方有烟,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儿,烧饭才会有烟。爬吧。 就别说怎么才爬到了。到了,是个人家。我趴在门口说,救个命吧,给口吃的吧;没人应,对,可能我的声音太小,我就进去了。
烧饭的灶前头,靠着个人瘦得只有皮包骨头,眼睛亮得吓人。我说,给口吃的。那人半天才摇摇头。我说,求求你了,给口吃的吧。那人还是摇头。我说,你是说没有吗?那你这灶上烧的什么?喝口热水也行啊。
那人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当时也不管了,伸手就把锅盖揭了。水气散了,我看见了,锅里沸腾的水里,有个小孩在那翻滚着,整锅都是鲜红的血水,小孩的肉都被煮烂掉了,只有一只手,还完整的浮在那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