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它才是蓝舍,孙杨喝完一杯名叫慢工的酒以后咂巴着嘴说道。
对,没有你在,它就是蓝翔,一坨。我趁着酒意补上刀枪棍棒。
快意人生的我,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美的地方,见过西北的苍茫,东北的雪乡,徒步过西藏阿里无人区,也在云南、贵州的各种民宿醒来感受晨光。
而在洱海边的蓝舍客栈,对我来说最大的不一样,可能就是孙杨被我灌成了“孙子”。
来大理是在五月份的某个深夜,我和大姐二姐三个女人在成都铁像寺一株参天大树下的茶座上一拍即合的决定。大姐二姐都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她俩互相也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结拜的姐妹,结拜的仪式,是喝了一顿酒。
我一直觉得,喝酒可以解决人生中至少一半的问题,我的工作就是泡在酒里,而我的人生也是泡在酒里。
比如在蓝舍,孙杨用亲自下厨煎的鲳鱼征服我,我就比较简单粗暴了,用酒放倒了他。大姐跟孙杨认识多年,每年都要来一两次大理,我发誓她跟孙杨半毛钱关系没有,因为她是孙杨媳妇的闺蜜,但我怀疑她跟蓝舍可能有一腿,因为她根本没给我们选择的机会,就给我们定下了蓝舍的房间,还迷之自信地认为我们一定会满意。
而不幸的是,我们真的很满意,根本没机会怼她。
当那辆商务车载着我们五个女人经过快一个小时的飞驰以后,我们进入了一段非常“村儿”的小巷,然后我就看到了在每一个来大理的游人朋友圈都出现过的白色长条桌和两个高脚凳,当然,少不了的是桌上的两盆假花。
在镜头触及不到的角落,坐着一位小脚老太太,一脸岁月织就的沟壑中,装着经年的平静。第二天我再度经过这里的时候,老太太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拍照不,五块钱。
好吧,这个就不表了,我担心老太太抢了孙杨的风头。坐在商务车里的我经过这里时,心里默默念着“停下来,停下来,我们一定就是住在这里”,可是我的人生怎么可能这样如愿以偿呢,它充满的是“阴差阳错”。
车子越往里走,我的心越往下沉。坑坑洼洼的沿湖路,跟触手可及的平静洱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以至于到达蓝舍门口大姐喊着“到了”的时候,我几乎没适应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大片开得又放肆又娇艳的花,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又是千篇一律的,何止是大理“家家有水,户户养花”,现在所有的民宿客栈都缺不了花,虽说对美好的定义人各不同,但总有些事物是人人都爱的,比如花、酒、火锅和小龙虾。
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帮我提着行李上了楼,我和二姐被分到了地中海风情,当走进房间的时候,原谅见过世面的我,依然被惊艳。
我拉开露台的透明玻璃门,狠狠呼吸着从洱海走进我鼻腔的空气,刚刚经过的坑洼,此刻我只觉是为了抵达这美好。
孙杨是在傍晚六七点钟回到蓝舍的,垂头丧气。还沉浸在洱海暮色中的我自然是无心去过问他的烦恼,但是大姐二姐已经跟孙杨寒暄上了。原来他刚从村里开会回来。蓝舍可能很快就没了,孙杨一脸苦闷,政府要拆。
无巧不成书,第二天澎湃就发了一篇文章《保护洱海》,我才知道政府30号下的文件,我们1号到的大理,当天晚上孙杨被叫去村委开会,就在这样的阴差阳错里,我可能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机会住在洱海边的海景客栈了。
而因为这带有几分绝望滋味的最后一次,这段旅程就变得格外美好。且不论露台上抬头望去万千的星光闪烁,那是在北京混迹于钢筋水泥的我少见的童年记忆;且不论我正大快朵颐吃着正当季的云南野生菌火锅时,一偏头就看到了一道彩虹和火烧云悬在空中;且不论清晨双眼一睁开,就看到了世上最美的海上晨光……单是酒桌上戏谑地看着孙杨和乐乐关于人生观价值观的口舌大战,就已是不虚此行。
孙杨是个经历过世界万千风景最后选择一处美好沉浸的男人。他有一辆拉风的摩托车,有几家美到极处的客栈,有俊朗的外貌和可爱的儿子。他爱花爱茶,爱酒爱陶瓷,爱晨起夕落,可我分明看出,他最爱的是他的记忆,那是他一生的行李,他把他装在了蓝舍,愿意跟每个过客分享。是否能在别人心中投下影子,他也不是那么在意。
而乐乐,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花让她开心,她喜欢花;花若不能让她开心,她可以把它折下,揉碎,任滴滴汁液染就自己的美好芳华。她眼中最美的世界就是她,一个坦率、美丽、自私却又让人恨不起来的女子。
这两个人的天雷地火般的灵魂碰撞,以孙杨半夜醒来发现黑灯瞎火自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为终结。所以说,男人跟女人斗嘴,首先得有个好酒量。
而蓝舍的风情,就在于每个人在这里都可以释放自我,这风情其实并不来源于洱海的宽阔与包容,也不来源于苍山的笃定与沉稳,而是因为有着一个如苍山洱海般上善若水润泽万物又不动如山守卫美好的骑士,他叫孙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