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走了,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不管你是否能接受,它都要来。他自己应该也没有想到,他的一生定格在了这一年,这一月。
平日里每每让他少喝酒、少吸烟、定期去输液输通血管。他总是回答:“别管我,我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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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7月14日,是个周日。为了迎接来京就医的大舅,我一整天都在收拾家,蒸馒头。北方人爱吃面食,想着多存一些主食。
下午五点多接到妈的电话,十分着急的说爸下午一直在床上躺着,双手抱着头后来又吐了。以为是感冒了,吃了药也不见好。我让妈赶快打120,阿慢给公公打电话让他马上去我家看看。一个多小时后,公公打来电话说到医院了。医生安排了CT检查,具体情况还没出来。因为我后天要到上海出差,想着能不能先让阿慢回去。公公建议一起回来看看,如果问题不大我可以先回京。
我俩打车直奔车站,坐了最近的一班火车。因为姐夫带着大舅晚上7点就到了,我们7点四十的火车回家。是碰不上面的,在车站我给姐夫发短信留言,因为正好那时火车过山洞。姐夫不能即时收到我的信息。我刚上火车,姐夫电话打进来,说他给姐打电话,去医院帮忙。到家下了火车,到了医院。爸己经住进了病房,姐和舅妈。还有妈和公公都在。说是护士让喂药可是一直喂不进去。
爸一会睁开眼,一会又闭上。说不清话,因为插了尿管,他一直用手要拨。做了CT,显示是脑梗,位置像主动脉。但还要核磁进一步检查。大概十点半了,阿慢让公公送我和妈回家,他留下了值夜班。
第二天一大早我到超市买了成人尿垫,去换阿慢的班。到了医院发现爸就不怎么动了,眼睛也不爱睁了。阿慢说折腾了一个晚上,要定时的给爸翻身,拍背。因为痰上不来。当时我还不知这是脑干堵了的症状。
主治医生查房,说是初步判断是脑干堵了。但医院核磁机器坏了,不能马上检查。只能先治疗。方法也只是药物治疗。因为我问得比较详细,医生还差点跟我急眼了。现在回想起来那医生没个医生样,倒像个黑社会老大。多问一句都不行。
下午给爸擦了身子,跟阿慢商量得顾护工。就凭我俩的小身体根本熬不住,来了一个阿姨说是临时的,因为没有男士。让先顶二天。晚上阿慢来接班,让我和妈回去。我俩刚到家,阿慢电话就来了。说是大夫查看了一下,爸的呼吸太弱。怕有危险,让进ICU。他说让我来给爸收拾东西,该拿回家的拿走。我还说:“拿啥,出了ICU不还得用吗?”他说,不知能不能出得来。
就这样,爸在发病的第二个晚上就进了ICU,当晚就上了呼吸机。主管医生交待每天上午十点可以探试20分钟,并可以与医生沟通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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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都没睡着,大早起来惦记着与医生沟通病情,早早到了ICU。好不容易等到10点,护士打开后门,喊齐每位患者的家属。再发一次性帽子,衣服、脚套。然后排队依次进入病房。找到爸时,他平躺在床上。身上插好多个管子。嘴巴张着,插着呼吸管。嘴的周围贴着固定管子的胶布。护士说,爸有意识。我抓住他的手,让他用力。他使了一点劲反馈给我。没想到,这是这一生我跟爸的最后一次互动。我趴到他的耳边说:“爸,这是在医院。你别害怕,我们在治病。”!
主管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大夫,说判断是脑干堵了,而且是从发病到现在一直在不停的堵,所以症状越来越厉害。脑干是人体的神经中枢区,控制呼吸系统、循环系统。因为无法自主呼吸病人会出现肺部感染,发烧。甚至全身衰竭。但同时又给我们好的希望,说是先要看看用药的情况。
第二天医生说爸没有反馈的意识了,而且用手电筒照眼睛,不追光。肺部的炎症越来越厉害,尿液也不断减少。说明肾脏出现了问题。医生考虑到病人插管十分不好受,建议考虑切开气管。此时我们还是要积极的治疗,同意切气管。但当我再去探视爸时,爸一点反应也没有。每每站在他的床边,只能抚摸他的身体。帮他搓搓冰冷的脚。看着其它床位的病人与探视的家属能够说话,哭泣。而且我只是静静的看着爸,慢慢的我越来越恐惧这种感觉。进去后就快要窒息。整个ICU病房里只有爸和另一个床的病人没有反应。那个人不到六十岁是被车撞了,肇事者和家属都不愿意出钱,放弃治疗,就等着人咽气呢。
每天与医生交谈,都是没有起色。问医生最好情况,她说,植物人。
家里的亲戚都劝我希望不大,这样坚持只能让爸更受罪。
又一次,医生说尿液太少,要做透析。要抽多少血,要扎多少针。我拒绝了。不想让爸再受那个罪。
我的希望随着天数的一天天增长而减少,不断的上网搜索关于脑干堵塞的病情,大部分答案都是没有希望。这种病的最佳抢救时期是发病的前6个小时做融栓。住进ICU第11天,我与妈艰难的做出决定。放弃治疗,所有药物停止,但要保证营养。抢救不做电击心脏,不做任何破坏性措施。这一天,我都喘不上气,心口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脖子像有手在掐着。也许这是对我的报应吧。
第12天,一早大,医生打来电话说核磁机修好了。爸能自主呼吸了,可以脱机。问是否要做核磁。我决定做,想着还是要查清楚具体的阻塞位置。爸排在第二位,只做了一个人机器就又坏了。等待的过程中,医生觉得爸呼吸不好,又回去拾拿了氧气袋。折腾了一趟爸还是没做成核磁。我看到爸在病床上缩成一团,那么高壮的人怎么就成了一小团儿了,头深深的埋进胸前。我的感觉很不好,跟阿慢沟通后,他说他也觉得不好。
走出医院,给姑姑,表姐都打了招呼。晚上一定不要关机,觉得爸可能过不了今晚。
好在前几天听了婆婆的建议,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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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2点,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呼吸有点困难了,让做好准备。马上给姐夫和姑姑电话让他们都来我家。2点时,接到医生的电话让我们带好衣服过去。这时,爸己经走了。不知他有没有痛苦,不知他是不是感觉到我己尽力,只是他的病太重,无法回天。
在医院,签了好几张单子。内容都是放弃治疗,这几个字深深的扎进我的内心,真得不是放弃。
13天里,从开始的有反应、有呼吸,到后来的没变化,没变化... ...
爸只在转ICU的第一天早上,睁开眼看了看我,握了握我的手。后来就再也没有醒来。
虽然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是那么的让我感受不到温暖。曾经试想过也许我不会想念。到头来却并非如此。
人真得没了,才知道什么是没了。脑子里不停的回忆,甚至他的所有不好我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