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科学跟艺术是有区别的,它们浅层次的区别或许如常人想象的那样:搞科学的人大都很严谨,越是严格的科学就越是容不得半点错误,越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理工科(如数学、计算机)就越是掺杂不了一丁点情感的成分在里面,打个比方说吧,你若是率性而为,情绪化地对待计算机编程,就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计算机也不可能听你的话,就算你编代码时投入了再多的情感,只要逻辑上有那么一丁点的问题就不可能顺利运行通过,哪怕你在这一行的资历比谁都要老,只要拿不出一件像样的作品就不可能得到大公司的重用,想成为大佬一级的人物更是没门!而搞艺术的呢大都很浪漫,仿佛只要兴致一来,一幅画或者一首音乐就能够跃然纸上,就拿李白来说吧,爬个山、逛个西湖、与友人拉拉家常、喝两口酒,立马就诗兴大发,挥笔写下了流芳百世的不朽之作,再比如贝多芬,没有一丁点的逻辑和数学基础也能写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交响乐。其实科学跟艺术的区别远不止于此,科学更强调基础的重要性,而艺术却要靠直觉,在科学中,不论你涉足哪一个门类,你都必须从最简单的开始,一点一点地积累基础知识,只有在本科四年内打下了扎实的功底,在研究生阶段才有可能深入到某门学科的一些核心问题当中,很难想象一个科学大家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搞不懂、一个理工科的大学教授时常在讲课时犯一些低级错误。记得在上中学的那阵子,我在听说“某某天才早在念中学时就自学了微积分而有多么多么了不起”时立马就对数学的这个分支充满了好奇心,恰好爸爸的书架上就有几本他年轻时上课用的教材,抱着想要了解微积分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搞理科的人都对此趋之若鹜的心态,我打开了书柜,手不释卷地捧着那本早已泛黄的教材,坐在书桌前细细品味起来,因为缺乏扎实的基础,书本上各种眼花缭乱的符号立马就把我给搞蒙了,就连读懂一两页、理解“邻域”、“收敛”这些最基本的概念都感到异常艰难,看了半天一头雾水、被数学符号搞得昏头昏脑的我这才意识到没有扎实的初等数学功底、想要一步登天地掌握高深的数学知识何其难!后来我才从爸爸的口中得知,微积分乃是任何一个理工科学生必须掌握的一个最最基础的学问,即便掌握了微积分,你也只能算得上是入了数学的这道门,更加深不可测的知识和学问还在后头呢!如果你没有特别扎实的数学功底,想要一蹴而就地理解微分流形、黎曼几何、代数拓扑等前沿学科的概率大概就中五百万彩票差不多,很难想象一个所谓的数学天才在不接受任何专业训练的情况下就能用直觉把握住这门学科最深刻的内涵和本质,而艺术则恰恰与此相反。
如果说科学像一座金字塔,从事科学研究的人必须一级一级地攀登上顶峰,那么艺术则好比在海滩上捡贝壳,只要被幸运之星砸中你就有可能一蹴而就地捡到大宝贝。在走上专业音乐的道路以前我就常听人说,搞音乐的必须要有天赋,在瞅见某某人在钢琴上挥洒自如、运指如飞、演绎出一首首美妙乐曲的同时,我们的第一感觉就是“他很有天赋”。什么是天赋?在我看来此乃是一种对音乐的特殊感觉,凭着这种感觉你就能把握住音乐的本质,跟着这种感觉走你就有可能在音乐上取得不俗的成就,天赋是一种如此微妙的东西,以至于即便你没有付出铁杵磨成针的努力也能够被幸运之星砸中而一跃成为一位音乐大牛,莫扎特就是最好的例子,这小屁孩5岁就能作曲、6岁欧洲巡演、7岁写了第一部小提琴协奏曲,过世多年后还被追封为维也纳古典三巨头之一,幼年的他没有任何理论基础,也没有受过特别严格的音乐训练,全凭着萦绕在脑海中的曲调和自己超强的记谱能力,就能谱写出一部又一部的传世经典,若不是英年早逝,他必定能为人类音乐留下更多不可多得的遗产,在他之后,每当音乐界冒出了一个天赋秉异的孩子,我们就会形容他为“莫扎特在世”、“当代莫扎特”、“第二个莫扎特”,其潜在的含义就是说某人仅仅凭着天然的对音乐的感觉,稍加锤炼就能驾驭受过多年专业训练的音乐学院的老司机都没法胜任的高难度乐曲,进而打动了台下的所有听众、赢得了专业的认可,天赋在艺术的领域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一个人若是缺了那种老天赋予的神奇感觉,即便他抱着滴水石穿般的刻苦劲儿也躲不过徒劳无功、被天才挤兑下去的命运。
实不相瞒,我本人做音乐凭的就是这么一种特殊的感觉,幼年的我并没有上过一堂正规的音乐课,但是成年后我却对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早在入钢琴这一行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妈妈从音像店买来了一张肖邦的专辑,对钢琴一窍不通、对五线谱目不识丁的我只消一听就立马找到了一种“真正的音乐就应该如此”的感觉,冥冥中我甚至意识到只要循着这种感觉我就能表现出动人心弦的音乐,因此可以说我弹钢琴的全部动力就在于表现肖邦,将自己心目中美妙的音乐从指间流淌出来,但是真正入了这一行我才发现,绝大多数人都用科学的精神去理解艺术,几乎每一个老师都将钢琴曲目划分为初、中、高级,并根据你的程度选择适合你弹的曲子,你只有弹完了一年级的曲目才能上升到二年级,把所有初级、中级教材的曲目都弹个遍才有资格进阶到高级曲目的学习,如果你没有扎实的手指技术,任何一位老师都有拒绝教授你弹奏高深乐曲的权利。当我零基础开始没弹几个月就嚷嚷着想要驾驭超高难度肖邦的时候,所有钢琴界的专业人士都对我嗤之以鼻:就你那点破基础还想弹肖邦?你先埋头苦练十年再跟我们提这件事吧!在四处碰壁遭受了N多次拒绝和白眼后,我甚至萌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之后我又试着去理解李斯特,并将自己的“胸中之竹”实践在钢琴上,当然也是遭到了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反对:你五线谱上的do、re、mi还没认全就想碰李斯特?我们弹二十年的都未必能达到李斯特的程度,不管你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动机,客观上讲你这就是对我们这些老资格的不尊重!在南艺上学期间,我向自己的专业老师CXY提出了打算以李斯特的《弄臣幻想曲》为期末考曲目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拒绝了我:你这是在瞎胡闹!我就不懂自己怎么就不能弹李斯特了?驾驭高难度音乐作品或许是需要一定的基本功,但是直觉才是任何一个艺术门类中比基本功更重要的东西,只要我凭借直觉能达到李斯特音乐作品的意图,我就有可能演绎出所有童子功二三十年的都没法诠释出的李斯特,弹钢琴不是年数的堆叠,而是用直觉一下子就把握住音乐作品的深刻内涵,既然我能做到这一点,为什么就不能在钢琴上实践出来?为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确能演绎出一种悲情浪漫的肖邦和狂放不羁的李斯特”,我在技巧上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可就算如此,所有人对于“只弹了一两年就闹着要在钢琴领域内登峰造极”的我还是很反感,在绝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当中,你一个20岁起步只弹了一两年的,就是应该跟着专业老师老老实实地打基础,哪有基础打不好一天到晚就想着盖空中楼阁的?基于这样的偏见,就算我真的达到了李斯特练习曲的程度,CXY还是对我百般挑刺,说我这样不行那样不对,班主任ZW也想尽了法子打压我,甚至以我患有精神分裂症为由逼着我休学,在遭遇了重重阻力、即便迈出艰难的步伐也很难在钢琴领域内往前走一步的情况下,我最终不得不放弃了钢琴。尽管在此过程中我成了那个所有人众矢之的的箭靶子,但我感觉自己在这件事上就是没什么错,错在于这种畸形的教育体制,即便南艺老师也错误地理解了艺术的涵义,艺术不能跟科学划等号,一个没有受过任何正规训练、前半生仅仅在田地里务农的老龙二只要凭借直觉把握住了音乐,他通过音乐表现出的情感甚至有可能比那些艺术学院受过多年专业训练的老司机更有感染力,只要稍加锤炼就能成为一个音乐领域内的大牛,朱之文就是最好的一例,而那些不能凭感觉把握住音乐的人即便接受了二三十年的专业训练,充其量也只能在琴行里面做一个最最普通的代课老师而已。
尽管我在弹钢琴的过程中遭到了重重阻力,但我并没有彻底放弃自己心爱的音乐,从钢琴领域中退居二线的我立马就转入了更为艰难的作曲领域当中,在“一边下水游泳,一边学游泳”的过程中,凭着自己心目中的音乐形象创作出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作品,随着年数的积累我的技巧磨练得越来越炉火纯金,也越来越得到了周围懂行人士的称赞和认可。我知道自己的手法并不正宗,因为在学作曲的过程中我没有花一分钱,也没有请任何一位老师指点迷津,仅仅凭着看书自学和摸索我才掌握了一定的专业知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是我相信仅仅凭着自己对音乐的特殊感觉,我就能创作出动人心弦的音乐作品。我不需要南艺老师的指点,也不屑于他们的指点,南艺老师唯一的本事就是骂人,早在南艺上学之际我就领教过他们的粗暴态度,本来我对音乐还有点兴趣,被他们一骂,我立马什么感觉和兴趣都没有了,我知道“骂”就是艺术圈的文化,绝大多数教艺术的老师都抱着“不把你骂的狗血淋头,你决成不了才”的价值观,但我就是感觉真正的艺术不是骂出来的,骂人的老师或许能培养出二三流的艺术工匠,但决培养不出国际上最顶尖的音乐家,因为骂的确在短期内能给人一定的压力,促使学生向前奋进,但是长期被骂的人一旦脱离了骂的环境他就会故态复萌。
这就是我对艺术的理解。
后记:对于艺术至关重要的除了直觉以外还有想象力,艺术家不论在创作一幅画还是一首音乐作品的过程中必须要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科学恰恰不允许一个人有任何想象力,在做科学实验的时候,一个人必须严格按照实验流程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他的想象力越丰富,他创作出来的东西就越能吸引观众和听众,南艺老师将科学精神挪用于艺术之上,将艺术片面地理解为技巧的堆叠,将每首曲子化约为不同的技术课题,误以为逐一攻破就相当于驾驭了整首音乐作品,殊不知音乐乃是有灵魂的,技巧易练,灵魂却难把握,南艺老师恰恰没有教学生怎样去把握艺术的灵魂。他们培养出的最优秀的学生或许能画的跟照片一模一样,但永远画不出达芬奇《最后的晚餐》、莫奈的《日出印象》和梵高的《向日葵》,演奏肖邦时能给人在技术上找不到任何瑕疵,但永远都弹不出肖邦的独特韵味,因为他们的流水线式的教学方式招致了培养出来的学生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只重技巧而忽略神韵的艺术工匠。我因为技术不过关而被老师列入差生的行列当中,但我自诩自己凭借直觉把握住了音乐的灵魂和本质、发挥想象力创作出的一首首栩栩动人的钢琴音乐不落俗套、别具一格,但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就是得不到这些狗屁混蛋的认可,早在学校上学之际我就不止一次地被他们骂为“笨蛋”、“白痴”和“窝囊废”,而他们欣赏的都是那些技术合格、能胜任各式各样考试却不懂得如何用钢琴抒发情感的“弹琴机器”,在南艺老师眼里我就是个神经病,只有“治好了病”才有资格重新回到学校上课,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得不奋起反抗,也因此烙下了抑郁症的顽疾,我相信时间会证明谁是对的,只要我成功了,他们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口水声给淹死,而我则万人敬仰、千古流芳,我毫不夸口地说,南艺就算再过一百年也培养不出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