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究竟是累着过别人的生活,还是笑着过自己的日子?我不得而知
2017/8/23 星期三 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上,地面温度为……”
客舱传来柔美的女声,历经两个小时,飞机平稳停落在上海。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手机的短信声。我点亮手机,已是半夜十一点半。我拉着女儿,随着骚动的人流慢慢滑动。
凌晨十二点二十分,我们一家三口到达酒店。
在来上海之前,丈夫购买了迪士尼导游票,每人三百元。对方允诺不用排队,不用等候,一天可以轻松体验六项热门项目。但是,必须早上五点二十分在大门口集合。
我和女儿洗漱完毕,已是夜里两点。
从酒店到迪士尼需要半个小时,所以我们四点多就得起床,这样一来,统共休息时间不足三小时。
我有些犹豫是否要继续跟随导游游园。纠结半天,与丈夫商量后,决定还是按全计划跟导游汇合。
上好闹铃,蒙上被子,抱着枕头,我沉沉地睡去。
早上四点,天还是墨黑色,我揉了揉困乏的双眼,叫醒熟睡中的女儿。快速吃完早饭,匆匆赶往迪士尼。
一下车,就有小贩中气十足地兜售米妮头箍和防水雨衣,丝毫不见任何倦怠,仿佛现在已是上午十点的光景。
来到大门口,大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长龙沿着围栏蜿蜒、迂回。
“我在这里。”
我寻着声音看过去:导游皮肤黝黑,黄岑岑的泛着健康色。上身穿一件杂牌的绿色T恤,下身一条泛白的蓝色牛仔裤。身形瘦削,但却不乏力量。眼睛小小的架在长长的鼻梁上方,乍一看有一种小沈阳的喜感。
所谓导游其实就是黄牛党,负责帮我们弄到特殊通行证,节省排队等候的时间。导游姓金,来自东北,我们叫他金哥。
“来,小朋友先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把女儿抱过围栏。
围栏里,站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有结伴而行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地上横七竖八地铺着花花绿绿的塑料薄膜,累的时候可以坐着休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躺在塑料薄膜上,头枕在妈妈腿上,正闭目养神。
“我们还要等两个小时。” 金哥说。
我张大嘴惊讶地问:“就在这里站着等?”
“是的,迪士尼大门七点才开。”
“那我们为什么不七点的时候再来。” 我实在不能理解把人五点多折腾起来的缘由。
“七点到这里的话,就太晚了,玩任何项目都要等一到两个小时了。” 导游耐心地解释,继续补充到:“我可是三点半就来这里排队了,否则我们没有这么靠前的位置。”
我抬头望着前面人数不多的队伍,再看看后面回环曲折的长龙,深深地感到无奈。
女儿开始抱怨。太热,太挤,太困,嘟嘟囔囔地嚷个没完。
“妈妈,我不想玩迪士尼了。”
“再坚持一下。” 我安抚女儿,其实自己心里也乱成一团麻,突然很畏惧未来的长长的还未开启的一天的行程。
时间来到六点五十分,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站了将近两个多小时。
我不停看手机,几乎是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仰着头,巴望着门口负手而立的保安,时刻关注一点点风吹草动。
七点整,人头攒动,悉悉索索一阵铁链声响后,大门终于开启。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享受一下恬逸的景色了。
谁知前面已经通过安检的人群开始快速奔跑起来。 大人牵着小孩,小孩拉着老人,跌跌撞撞,风风火火急飕飕地向前冲。
我正困惑不解,导游疾步走来,告诉我们里面还有一道门,过了那道门,在城堡右手边碰面。
“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 导游临走前强调。
我像霜打的茄子,泄了气,蔫了神。
我站在队伍里,看着驰骋的三五成群的人潮,觉得诡异而滑稽,打定主意绝不照做。
但混迹在奔腾的人群中,身边是呼呼的风声,前边是迈着笨重步伐的男女老少,心不可避免地慌乱起来。于是,丈夫拉着女儿的手,拽着我的臂一股脑地跑起来。
我们穿过第二道检票口,越过迪士尼城堡,跨过空旷的广场,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第一个项目入口:飞跃地平线。我抚着胸口,重重地喘气,觉得比短跑五十米都令人生畏。金哥走过来告诉我们,只需排队二十分钟,便可进去游玩了。
“二十分钟还少?” 我不禁责怪他。
“这已是最理想的状况了,平时需要等候两到三个小时。”
我无话可说,忍着怒气,扛着疲倦,顶着酷热,立在队伍里,焦躁地跟着人流移动。
所谓“飞跃地平线”就是体验裸眼4D的场景。里边设置了万里长城,悉尼大剧院,德国新天鹅堡等著名景点,让人身临其境。体验时间约五分钟。
女儿走出来,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说还想再玩一次。
我指着比刚才更长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问:“要排三个小时的队,你确定还要再玩一次?”
女儿憋着嘴,委屈地看着我。
金哥行色匆匆地走过来,带我们游玩第二个项目—晶彩航行。我坐在游船上,刺目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两眼像煮烂了的韭菜盒子,半开半合,昏昏欲睡。索性带上墨镜睡觉,再醒来,已到达岸边。
女儿问我:“喜欢这次航行吗”?
喜欢吗?刚睡觉好像流口水了。
金哥拿着新的快速通行证风尘仆仆来到身边,说:“你们接下来可以玩急速光轮和小飞侠,下午还有节目表演。”
女儿和丈夫看着翻转、飞旋的光轮列车,躲在一旁,不敢尝试。我在饥渴难耐和惊险刺激里徘徊,最终渴望冒险的心战胜了身体状况不佳的理智。急速光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虚弱的身体。因为睡眠不足,早饭没吃好,游戏结束后,我便扶着垃圾桶呕吐不止。
金哥在一旁抽烟,等我缓过来后,问:“什么时候玩小矮人矿山车?”
我摆摆手,身心俱疲地问女儿:“还玩吗?”
女儿的脸上不知何时被蹭了一抹黑,活像流落街头的现实版灰姑娘。丈夫皱巴巴的衣服向前拧在了一起,看起来像软塌塌的抹布。我吐得双眼流泪,在垃圾桶旁直不起身子。
我们这哪里是来游玩的,分明是受苦三人行。
太阳高高升起,绚烂的阳光直勾勾地照耀在身上。游客越来越多,我们三人愈来愈困。
游玩了七七八八几个项目,观看了花车表演,吃完午饭,已是下午三点。晚上还有一场烟花秀。
“晚上烟花几点开始?” 我问金哥。
“八点半。”
“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再等五个小时?”
“你们下午可以看几场演出。” 那就意味着还得继续排队、等待,在酷暑中站立,在推搡中烦躁。
我和丈夫对视,思索着要不要观看烟花。从早上四点,到现在,已经奔波了将近十个小时,更不要说只睡了两个小时的觉。游玩的本质是轻松游览和快乐玩耍。可放眼我们一天的行程,牺牲睡眠,东奔西跑,口干舌燥,筋疲力尽,实在有悖于游玩的本意。
这样的游玩还叫游玩吗?
我和丈夫一致决定,放弃晚上的烟花秀,回酒店休息。
回去的路上,我恹恹地地说:“早知道就不购买导游票了,饱睡一顿后慢慢玩。”
“ 那样的话,九、十点到迪士尼,入园就要排两小时队,再加每个项目排队三小时,统共五小时只能玩一个项目。”
我叹一口气,忽然领悟,无论是早起不排队,还是晚到排队,都不可避免地落入马不停蹄、殚精力竭的游玩模式里。或许,在中国这么一个十几亿人口的泱泱大国里,迪士尼游乐场本就不相适宜。
我揉着双腿,倚着沙发,吹着空调,惊悚地回忆刚刚过去的“迪士尼惊魂一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