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在地里收拾。
今年的雨说下就下,早上红日高悬,过了午间,一阵风,黑云涌起,涮涮铜板大雨点砸下来。
雨多杂草就丰盛,长势漫过豆苗。
二娘撩起衣角擦把从太阳穴流下的汗,拄着锄柄缓口气。
夕阳正沉入山头。
一丝风吹过,微凉。
不会再下雨了,二娘想。
哪些地里的人都去哪里了?二娘看了看四周,再次想。为了看清,她用手背揉了揉眼晴。
噢,还有一个人没有走。太阳已经完全落进远处的山里,天际的云也由灰变成墨色。
这么热的天,谁还穿得那么厚?
二娘瞅着那人,那人慢慢从地北头向她走过来。一顶黑黑的帽子,好象也穿着一身黑黑的长衣大褂子,天色越来越暗,二娘越发看不清。
风好象也停了。
那个人离二娘越来越近,二娘越发眼睛模糊。
到底是谁呀?二娘看着有些熟悉的人形使劲想,空气不那么热了。
那人在地中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电线杆样杵着,不说话。
二娘盯着那人看,两手紧紧拄着锄把,但实在想不起他是谁。二娘想说话,动了动舌头,吐不出一个字。
都这个时候了,该收工回家了,天真得黑了。二娘在沉默了十几分钟后脑子里突然顿了一下,脚底下挪了半步,恍然清楚了些什么。
她看见那人转了身,悄无声息沿着地垄豆苗行间慢慢走远,最后和夜色融为一体。
起那么早,天不亮就蹲在墙角吃烟,屁股下也不垫块砖,天热也不戴草帽,吧嗒吧嗒一口接一口吃烟,咋就不见烟锅的火星呢。
二娘这几天睡不好,每天四点多起身,出了大门,抬眼看见墙角蹲个人,就是昨天黄昏后在地里看见的那人,脸上一块黑布,烟锅从黑布里伸出,吸一口烟,烟杆摇一下。
那人不言语,二娘开始怀疑自己眼睛花了,第二天早上去看,那人还在,她转身回屋,咣当一声关门。天亮时再去看,墙角连块砖也没有。
她看不清那张脸,但她记得还是那身黑衣物,天擦黑时是黑色,天麻明亮前也是黑色。
二娘真的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一直看不细看不清一张脸,脸好似一片黑布。
三天后二娘出门遇了车祸,葬埋她的时候邻居说,二娘这几天老说别人来叫她了,叫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