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在堂哥车祸去世不到半年,也离开了人世。
这是英子和家人们都预料到的结果,虽然不是最好,可能也没有更好的结果了。
医院的诊断结果是堂嫂大脑和腿部肌肉萎缩,糖尿病并发症,双眼永久失明。
英子庆幸自己前年暑假去看望过堂嫂,不至于今天太憾悔。但是她们俩根本没料到二十多年之后只相见了一次,竟然成了永别。。。。。
小时候,除了父亲之外,英子可能最怕的就是堂哥。堂哥是个司机,经常跑车出外,很少在家,给英子的感觉是总是很严肃的样子。堂嫂倒是一个热情的人,个子不高,喜欢说话,跟谁都能聊到一起而且对谁都好。她跟所有农村妇女一样勤劳能干,不怕吃苦。堂哥一走,家里家外就全靠她一个人操持。因为孩子还小,碰上寒暑假,每次堂哥一走,就会来找英子给她做伴。英子那是不过八九岁,到堂嫂家和小侄女们玩一会就和小家伙们呼呼大睡了,不知道给堂嫂搭个下手。每天早上被堂嫂叫醒的时候,饭也已经端到了炕桌上。一个冬天的早晨,英子在堂嫂家吃到了一种叫“腐竹”的东西,那种独特的豆香让英子久久不能忘怀。长大之后一直到现在,英子对腐竹的喜爱就源自堂嫂那次在冬日清晨给她做的肉炒腐竹。
不久,英子离开小村庄去上学,家也搬到乡镇,一走就没有回去。一晃二十多年没有见到堂嫂。后来听说堂嫂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堂嫂也一天天泼辣起来,村里人都说堂嫂话有点多了。但因为她的善良,人们倒也不太计较。虽然堂哥对她的关心不多,生活条件倒还不错。
几年前的一天,英子回到家,听家人说起堂嫂,说她得了十几年的眼疾,因为没有及时看病,眼睛现在有了问题。那几天堂哥带堂嫂去省城医院看眼病,可能已经来不及治疗了。英子听着心酸,下决心要去看望却没有成行。直到前年暑假,在哥嫂的陪同下英子才去看了堂嫂。
二十多年后重聚,有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英子一路上想象了各种相见的场景,心里就有要溢出的潮湿,她不知道见面后该说些什么。又如何提起那些她们俩都曾经熟悉却又逝去的人,她不敢。一进院门,嫂子大声和堂哥堂嫂打招呼的时候,英子看到了刚吃完饭斜靠在沙发上的堂嫂,和以前相比胖了很多。英子站在门口问好,大嫂缓缓伸出一只手,向前探去,想握住英子的手,英子赶紧一步向前,一把握住,轻轻问到:“你还记得我吗?”大嫂哽咽起来:“记得,象梦一样!”英子的泪一下子决堤而下……
那时候,除了晴天时偶尔能感觉到的如同从麻袋片缝隙中漏出来的一两点模糊不清的灰白,堂嫂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堂嫂说自己是个废人,心理着急得快要发疯了。好在堂哥和小儿子儿媳的照顾,她思维清醒,生活还能自理。但是随着眼睛完全失明,听说她一反常态,完全不像年轻时的勤快,整天坐着不动,健康状况每况愈下……
然后,堂嫂就这样随堂哥而去,两个人都才到花甲之年,令人唏嘘不已。
如果有天堂,英子愿堂哥堂嫂不再有人世间的苦痛,愿堂嫂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每天看到天堂的日升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