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到金镶玉这个角色,耳边总会出现这段音乐--
“忘记他
等于忘记了一切
等于将方和向抛掉
遗失了自己”
金镶玉是那片枯瘠沙漠里最浓的颜色,一个柔弱女了,领着几个粗糙的汉子在这片黄土飞扬的地方扎了根,一身风情媚骨缠斗于来往商贾之间,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十里香”馅儿的包子每天都热气蒸腾。前一秒还和对面那人目光流转着,后一秒只为一句不贴耳的话,一个转身便手起刀落了。
看着她情意绵绵的目光会不由得想,如果拍一个人物前传,金镶玉曾经一定也只是一个娇憨可爱的江南女子,只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她飘零至此?
这个沙漠里的生存法则就是没有法则,如果不是逼到绝境怎么会甘心每天在这里被风沙洗面,谁不想去一个香雾袅绕着有杏花烟雨的清秀地。既然没得选就要想办法活下去,活下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比最狠的人更狠,金镶玉做到了。
金镶玉要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意人生,而且是非对错都有她来说也完全只遵守一个标准“老娘我这个人啊,愿意就一百个行,要是不愿意,一百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行!”。她明白通透,看惯了人情冷暖,这些来来往往的过客就像沙漠里的石子,都存不住一夜的温度,只要一阵风起就各自天涯,此生都不会见面。如果不是周淮安一行人的突然到来,龙门客栈的故事也不会结束。
金镶玉说“你们这些过客,达到目的就走。我们都一样。无情无义!”其实她也并非绝情,只是没遇到足以令她动情的人,她宁愿藏好自己的深情只把戏谑的一面拿出来,时间久了自己也习惯了,直到周淮安出现。从来对面的男人对她都是面般讨好,这个男从却从不正眼看她,他抬手抚过另一个女人的脸颊时她颓然发觉,纵使点遍全天下的蜡烛这样的深情她却从没体会过。
“人说乱世莫诉儿女情,其实乱世儿女情更深。”周与莫之间的默契与绵绵的情意在这里显得太奢侈,金镶玉抢下周淮安的笛子引惹他与莫言间产生了误会,她虽隐隐察觉出他们一行人有什么秘密急着赶路,却依然近身纠缠着周淮安阻止他们行程,这是她的任性。
大多数武侠作品中的女侠形象虽也会摆脱平常女子的束缚,多有江湖上的豪气,但像金镶玉这样坦荡不羁的却绝无仅有。她示爱时蛮横不讲理,但放下时又绝不拖泥带水,她扔还那支抢来的笛子,“别人的东西,老娘不稀罕。”她看着再浪荡可心里还有一道要守着的线。这么风情蚀骨的人,那夜在烛光下对着周淮安时竟然脸上还会泛出一丝羞涩,这又是她绝不轻易示人的单纯。
黄沙漠漠吞噬的不只是身体还有灵魂,在这个无情的地方呆久了似乎人也会忘了感情这个有温度的东西。恶斗之后又有些鲜活的生命埋在了大漠中,善的恶的待尘埃落定便落入新的轮回,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风沙会抹平这里曾经发生的事,让一切变得毫无痕迹。
周淮安说,当下一批客人来到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忘记我这个过客了,我不像你有勇气面对这个沙漠,我出关了。周淮安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他对邱莫言的深情像不可逾越的鸿沟,可这样的一往情深也是金镶玉惦念的,她一把火点燃客栈,与这个无情的地方说了再见,带着伙计去沿着周淮安的去路追赶,她相信自己只要能靠近他就能抓住些什么。
一个人物的成功塑造,所谓的“燃”并不一定是要多炸裂,更主要的是看它在重要的节点上是不是发挥了作用。这部影片里的人物都十分周正,大奸大恶的东厂军,正气凛然的忠臣良将与江湖义士,他们各自立场鲜明形象饱满,是向两个相反方向拉扯的丝线,金镶玉染足了烟火气揉在其间,是中和双方气焰的那股绵力,她的巧笑嫣然像这片干燥地的雨水,因了她的跳脱整部影片才更生动,有了不一样的灵气。
张曼玉凭借这部影片获得第1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对于她这也是一个极致的角色,邱莫言,金镶玉,她们用不着浓妆或者鲜艳的衣服,一个翻身侧卧一个飞抛的眼神,韵味就溢出镜头,那些导演们也一定都爱着自己的女主的,他们用是用镜头和演员们谈了一场不长不短,却足以流传人间的恋爱。
90年代的香*港,并不敢说是一个最好的年代,但一定是最烟火升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