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剖开五点半的蛋壳时，我踩碎了一块松动的木地板。吱呀声惊起的气流掠过儿童床帷，他睫毛颤动如垂死挣扎的蝶，在熹微中掀起微型飓风。空调吐出23℃的谎言，蚕丝被下拱起的脊背让我想起上周在湿地公园偶遇的幼兽——警觉而疲惫地假寐。

床头夜灯尚有余温，在墙壁投出奥特曼玩偶变形的影子。他翻身的力道震落枕边的科学画报，内页折角的宇宙飞船图解正缓缓沉入阴影。我僵成博物馆的展品，看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被角，那里留着三岁时啃咬出的月牙形缺口，如今已褪成淡黄的时光标本。

冰箱发出制冰的闷响，惊醒了鱼缸里悬浮的水草。气泡升腾的轨迹与少年渐沉的呼吸共振，编织成透明的茧。当第一缕金线爬上他新冒的喉结，昨夜背诵到半途的英语单词从唇间滑落，在晨雾里凝结成未完成的省略号。

玄关处待命的书包突然倾覆，铅笔盒滚出的碳素笔芯，正代替秒针在瓷砖上刻写年轮。而那个被惊扰的瞬息，已在他重新蜷缩的肢体里结晶成琥珀——所有成长的阵痛，终将在无数个这样的黎明被重新编译，成为破茧时的隐秘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