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才50多岁,可我总觉得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提起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好像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
我生于1968年,那个年代虽然不再挨饿,可绝对算不上丰衣足食。我们家兄妹四个,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可以说我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因为姐姐身体不好,总能享受特殊“加餐”,哥哥是个唯一的男孩,父亲也总是想办法让他吃点好的,妹妹身体也有毛病,母亲每每蒸馍馍的时候都会特意为她蒸一个白面馍。今天我讲的就是这一块白馍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八岁,正在上小学,放学铃声响起那一刻,我揪起书包就飞奔回家,因为肚子饿的早已咕咕叫了。回家后我立刻开始寻找食物,借助板凳我把吊在房梁上的干粮筐拿下来(为防老鼠偷,那时候的干粮都吊在房梁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块黑馍,我伸手拿了一个刚想吃,突然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块白馍,不由自主想拿放下手里的黑馍拿白馍吃,可我突然又想到,这块白馍肯定是留给妹妹的,我哪有那个口福享受呢?可我实在太馋了,有什么办法能吃到呢?这时我看着母亲烧的咕咕冒气的锅,心里有了一线希望。
“妈,咱中午吃啥饭?”我问。
“我新蒸了馍馍”母亲平淡的回答。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喜,有了主意。因为我知道每次蒸新馍,母亲总是要给妹妹蒸出个白面馍的。我天真的想,妹妹有了新的白馍吃这个剩的应该就不会有人找了吧。但我也不敢明目张胆直接拿走,毕竟那边还有哥哥姐姐四只眼睛监视着我呐。于是我把白馍偷偷揣进了袖口里,又拿了个黑馍当作掩护,然后故作镇定的在他们两人面前走过去,紧张的心里怦怦直跳。我前脚刚走出大门,就听到姐姐和哥哥在屋里大叫:
“少了一块白馍,准是二妮拿走吃了,咱们赶快追!”
我一听,坏了,真倒霉,准是妹妹还没等开锅就要白馍,发现筐里没有了。于是我撒腿就跑,路上看到一家大门洞开着,就灵机一动钻了进去,躲在门后头藏起来。刚刚藏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有人说话。
“奇怪,没跑多远,怎么突然不见了?”哥哥说。
“没事,我们在家里等着,看她还敢进家吗?”姐姐说。
我看着手里的白馍好一阵伤心,怎么办?回家承认错误?肯定会挨打。难道就这样把白馍丢了吗?可我真不舍得啊。于是我狠狠心,咬咬牙,蹲在门后面三口并两口把白馍吞进了肚里,想来个死无对证。然后我就拿着剩下的黑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我刚出门,他俩就又追回来了,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扬起拳头就要揍。
我故作镇静的说,“你们凭什么打我?”
“你偷馍了吧?那块白馍去哪了?”
“我没偷,我只拿了黑馍,不信你们搜。”说着,我故意亮了亮手中那块黑馍。
“你撒谎,你看你的嘴角,还有衣襟上,还有白馍馍粒呢!”
坏了,我低头一看,因为我吃的太猛太急,掉了许多白馍馍粒粒在身上没有发现,这下解释不清了。尽管我还想狡辩,但早被他俩拉着胳膊一路叫喊着牵回家。
回到家后哥哥姐姐向母亲举报了我偷馍又撒谎的罪状,我想肯定要换来母亲的一顿暴揍。可没有想到母亲并没有打我,她叹了一口气说“吃了就吃了吧,下次可不能再拿你妹的白馍了,你妹还小,身体有毛病吃不下黑馍,你要懂事。”听到母亲不仅没有惩罚我,反而默认了这种行为,哥哥姐姐不干了,向母亲叫嚷起来,“不行不行,三妮吃了白馍,二妮也吃了白馍,我们也要吃白馍!”
这时我才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卖力的追我拉我,原来他们也想要那块白馍。母亲没有办法,就把新蒸的那块白馍掰了一块分给了他俩。转头又看我眼泪汪汪的样子就又给了我一小块,当然比他俩那块小的多。我们三个拿到馍都开心的笑了。我笑是因为没挨揍还多吃了块馍,哥哥姐姐笑是因为抓我而得了块馍,心里自然高兴。看着我们兄妹仨大口吃馍的样子,母亲不知咋的却流下了眼泪。看到妈妈哭了,我们害怕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妈,你别哭了,我们下次再也不吃白馍了,都让给三妹妹吃。”母亲抹抹我们的眼泪说:
“不哭不哭,孩子们,不怪你们,等有了更多的白馍,我肯定都让你们吃个够。”
不知不觉已经50多年过去,我已是看孙子的奶奶了。可每每孙子把白馍丢在地上,我总是会心疼的捡起来,哪怕是沾了泥也不舍得丢。因为我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的那块白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