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三)

图片发自简书App

首先,一对伯阳的父女,来到西港的乡下只是为了经营小面馆,这显然不合逻辑。那假设说这家面馆是为别人而开,不是说面馆的名字和父亲的情人有关吗?例如某个“野吉樱子”小姐,这里暂称她为小野,那小野一定是西港人,一个伯阳的老男人,大概45岁上下,来到西港,在乡下开面馆只是为了和小野享受同居之乐。老男人带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郎,我绝不相信刚才交谈的女孩就是老男人同他妻子的女儿,我猜或许是与二十年之前的某个情人发生了意外。那小野在哪呢,应该就居住在这个小镇上,而若真居住在这,未免也太过于招摇,面馆巨幅的招牌,显然是在向路人告知某个丈夫偷情的事实,看呐,就在这!

这样做委实太过愚蠢。而实际上也没有人这样做,我再次回到现实世界,等待太阳落山,吃过晚饭就准备回家。

这时,酒吧里响起了音乐,某种悠扬的旋律遍布夏季酒吧的每一个角落,而这音乐仅五秒钟就戛然而止。是谁打开了音箱?难不成是一次失误,意识到之后就关掉了不成。而这没什么不妥,我在大脑里寻找流动而过的音符,却怎么也猜不出这是哪首歌曲,应该是一首美国民谣,或者是西班牙舞曲?

随着音乐的结束,夏季酒吧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第二印象为她脸上涂着厚厚的妆,第三印象则是她身穿一席墨绿色的吊带连衣裙,高跟鞋被她踩的一瘸一拐。女人没有走向柜台,也没有直接去冰箱拿酒,而是径自走向了后厨。紧接着,后厨传来争吵声,显然,是和松岛一番激烈的争吵,铁器,瓷碗,摔的七零八落。

我开始不安,站起身想要到后厨一探究竟,可奇怪的是,柜台后面打牌的人群却毫无反应。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我决定只身前去。

我走在夏季酒吧的木地板上,却感觉置身泥潭,寸步难行。后厨虚掩的门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算甘心,硬要朝原先的方向走去,可谁知随着我意志的坚决,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一扇虚掩的门,当我伸手去抓他,胳膊竟长度倍增,一直延伸到那扇门的位置,但那扇门终究怎么也推不开。

我听到门后传来一个名字,“琴!”,听声音不像是松岛发出的,潜意识中又清楚的知道不是那个体态臃肿女人。

“琴”

松岛的亡妻,为什么会在她死去五年后突然听到她的名字。我不免害怕了起来,两人的争吵一定和“琴”有关。说起琴这个人,我印象倒是很深。琴同样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当了一名舞蹈教练,在亚谷开了一家舞蹈学校。我常看到她的表演,也经常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偷情。琴的私生活很乱,这一点和松岛截然相反。据我所知道的情人就有四个之多,其中一个是舞蹈队的队医,还有一个律师,另外两个的职业已经全然记不清了,这些情人的背景绝不相同,却又互相认识,四个情人和睦相处,一起参加舞蹈学校的聚会,一起去高级会所消遣,最后一起睡觉。

“福田先生”

眼前的一切化为黑暗,最终一道光束从后厨喷薄而出。

“福田先生,请醒一醒”

刚才的场景全部消失了,我睁开眼时,松岛正坐在桌子对面的座位上。松岛罕见的穿了一身单层运动服装,内搭了一件西装白衬衫。

“睡的真够久的”

我看了一眼手表,七点过半

“是呀,真够久的”

天花板上的吊灯只亮了靠近我们头顶的一盏,夏季酒吧还剩下我和松岛两个人,柜台后面打牌的那帮服务生不见了,趴在桌子上打鼾的中年男子也没了踪影,后厨门被黑暗严丝合缝的包裹着,我想无需到门后去一探究竟,因为我知道那里一定一如往常,绝不会突然跑出来一个女人。

“怎么会睡这木久呢”松岛像是在自言自语

“喝了太多酒”

“唔”

松岛起身走到柜台前,端过来一盘薯片

“最后的一盘了,想再来吃只有明年”

虽然我知道直接大快朵颐绝不合乎礼节。但我却无法抗拒突然来袭的饥饿,说来也奇怪,我之前从未感受过这种饥饿,现在我一秒钟都不想多等。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拿起薯片放进嘴里,味道比早上的油炸马铃薯要好的太多。

“今天你在酒吧的消费免单”

“为什么”

“为了补偿早上的失误”

我向松岛致以谢意,继续一口一口的将薯片装进我的胃袋。

“那人见了吧,面馆里那个”

“谁?”

“你吃午饭的时候,面馆里的女孩”

“见了,身材还算可以,长相一般,平淡无奇。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面馆?”

松岛似乎不太想理会我的问题。径自到冰箱里拿了两瓶椰子汽水。

“没有酒了,这个还能将就吧”

“当然”

我拧开瓶盖,一边大嚼薯片,一边喝汽水

“一个伯阳人,跑到这来开面馆,实在是奇怪”我又一次尝试着发问。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这种小面馆哪里都开得下”松岛喝了一口汽水,“我认识开面馆的老板,腰缠万贯”

“怪不得,所以来西港只是为了找女人,开一家面馆也只是无聊之举”

“并不全是,事实上,在这里开一家面馆,多半是我的主意”

松岛看着我,一脸严肃。

“福田君,这家面馆是在等你来呢”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松岛,但我觉得松岛不像是在说笑,对面这张脸仍旧不改之前的严肃。我并不喜欢这张严肃的脸,因为他不同以往。

“福田君,我先声明,今天一整天,我只是在早上喝过一点酒”

我感到室温正在下降,窗外夜色已经完全降临。我静候松岛继续开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很有必要和你说,可这件事本身又与你不相干”

“但说无妨”

“你不要觉得奇怪,今晚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定去了野吉之魂,既然你去过了,我相信这件事一定要告诉你,除你以外谁都不行”

我把后背倚在椅子的靠垫上,等待松岛开口

“福田君,你知道,在这间酒吧我和谁都聊不来的,但是自从我发现你常来这之后,感到一种解脱”

“怎么说?”

“就像教堂里忏悔的人,我”

“那我是神父?”

“没错,野吉之魂之所以开在这里,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原因”

“继续讲”

松岛拿出一盒香烟放到桌上,拍了拍运动裤的裤兜,又翻出了一盒火柴。

“西港对外地人收很少的税,这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为了吸引全国各地的创业者”

“所以我利用了这一点”

“你是说?”

“对,漏税”

“多少钱,夏季酒吧的税?”

“是的,整个夏天,都在用野吉之魂的账户”

“可是面馆开业不久”

“是的,但是野吉之魂的确早就存在,很早之前,我承包了那家店面,作为夏季酒吧的杂物间”

“后来呢”

“后来一个伯阳人来找我,说可以帮我少交点税,你知道吧,那时候西港对酒吧征税高的惊人,夏季酒吧眼看就要入不敷出”

松岛喝了几口汽水,“于是那个人就去注册了一家面馆,你知道我们这偏远的乡下,不会有人来查的”

“平白无故帮助你?”

“当然不是”

松岛点燃了一只香烟,猛吸了两口,橙色的火光在一明一暗地跳动。“这正是我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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