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买房（2）
-25- 广告公司的故事
那家广告公司是由一位从广州美术学院大学毕业的老板创办的，老板三十多岁，是潮汕人，理一个平头，留着稀疏的山羊胡子（颇有艺术家气质），肤色偏黑，身材高大（据目测接近一米八），平常喜欢穿一件白衬衫，显得整洁利落、风度翩翩。
罗默觉得白衬衫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原因在于老板本人长着一张与自身年龄不太“匹配”的过于老成的脸，而白衬衫所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恰好“巧妙”的遮掩了他的“老气”，并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一首经典歌曲——白衣飘飘的年代。如果想得“深远”些，一件潇洒如风的白衬衫，往往会让不少涉世未深的少女感到温暖、亲切，乃至于心湖荡漾……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扯得有点远了！
据作者多年“研究”，白衬衫似乎的确是一种永不过时的衣装！首先是百搭，几乎什么人都能穿，其次是它能给人一种素净文雅的感觉，更厉害的是它能遮掩岁月痕迹，使人倍显年轻，即通常所说的“减龄”。另外说说一种有趣现象，就是我们经常会在某些青春偶像剧中看到——男主角穿着白衬衫，踩着自行车，载着女主角一路飞驰（这事我也干过），两张青春的笑脸写满阳光；或者是女主角穿着白衬衫，散发出小清新气息，甜蜜的依偎在男主角胸前，要不就是与男主角背靠背坐在草地上，四周绿草如茵，蝴蝶飞过来停在两人头上，等等。总而言之，白衬衫大行其道，为导演们所钟爱，它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影视镜头当中。
那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现在正是穿着一件电视剧中常见到的白衬衫，站在自己公司的一个角落里，从一个书柜中抽取出一本美术设计画册，打开内页，低头细看……而碰巧的是，罗默当时也要找一些资料，因此他走过去站在老板身旁，集中视线在书柜中不停的搜找着，并且也没跟老板打招呼。而实际情况是，罗默当时还不知道站在自己身旁的“白衬衫”是公司老板，因为他是三天前刚进的这家公司，通过简单面试后就直接办理了入职手续——招聘罗默进公司的是魏总经理，老板的一个表亲，罗默一直错认他是老板。
罗默站在书柜前对“白衬衫”说：“麻烦您让一下，我这里要找一份资料！”
老板拿眼角瞟了一眼罗默，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丝惊诧，话也不说，就给罗默让出一个身位，自己则闪到一旁，继续低头看那本设计画册，好像是在寻找着某种设计元素。
罗默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是一本某4A广告公司的楼盘策划书（包含不少广告营销策划细节），罗默准备用来做为楼书撰写的参考和借鉴，他心情兴奋的拿着那本策划书回到自己座位上，然后扭头侧身，指了指“白衬衫”，问邻座一位美工设计师：“那个人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我们老板啊，嘿嘿，哥们，你连自己老板都不认得！”说话的是一位光头青年，个性率直，阳光开朗，并且带有几分艺术家气质。他叫黄胜，工作能力超强，据说以前在4A公司干过，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来到这家公司，成为罗默的同事。这哥们有一张带三分“痞子气”的脸，平时一有空当就会唱上几句阿杜的歌（唱得深切动人，酷似原唱）——甚至是在上班时间，为此他被总经理数落过好几回，但却依然故我、死性不改；总经理也熟知了他的脾性，因此通常只是口头批评一下，再说偶尔来几句“阿杜”也可以活跃一下工作气氛！这位同事还有一个明显标志，就是他头顶有一道凹进去的疤——据他自己说是撞伤后留下的，但罗默感觉更像是刀疤！罗默跟他是工作搭档，两人一块负责华南新城广告项目。
“刀疤”一脸坏笑，咧着他的满嘴“烟熏牙”，拍了一下罗默肩膀，嘻嘻笑了两声，说道：“怕了没？我瞅着你刚才把他……挤到一边！”
“嘿嘿，我刚才还是非常有礼貌的……也没什么，工作需要嘛！”罗默苦笑着说道，心里却在想——什么奇葩公司，老板竟然天天不露脸，又没说是去出差……
这是罗默大学毕业后进的第一家公司，位于广州美术学院，办公场所是一栋两层小楼。公司规模比较小，全体员工人数十人左右，但公司部门划分却十分明晰，设有行政部、策划部、设计部、客户部和财务部，另外还配有一个专职司机，唯一没有人力资源部——因为由行政部总经理亲自负责招聘和解雇员工。就是这么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公司，竟然也能接到华南新城这个大单？！
罗默后来才从某位同事口中“打听”到一些背景。据说是老板通过亲戚关系“认识”了地产公司某位要人，因此“近水楼台先得月”，捞到这个“肥差”。不过听说老板本人也是非常“有料”的——他是广州美术学院建筑与环境艺术设计系的高材生，并且学生时代有美术作品在全国性比赛中获奖，等等。罗默知道这些真相后，不由得对自己老板“肃然起敬”……
不久后，罗默遇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也可以用来解释这家小公司能接到大单的原因！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全公司聚餐，地点选在一家高级餐厅，餐桌上比往常多出三张陌生面孔。经老板亲自介绍，那三张面孔分别是——广东画院某潮汕籍著名画家、中山大学文学院某博士，还有华南理工大学建筑系某主任。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且据说与不少房地产商有着“交集”！罗默当时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扑通直跳——呵呵，像他这种刚迈出大学校门的毛头小伙，阅历浅、见识少，被吓到也是正常！罗默在心里暗暗暗惊叹：“怪不得……原来如此！”
老板站着逐一介绍完毕三位大咖，又说道：“这次的华南新城项目，承蒙在座三位老师鼎力相助，才得以顺利拿下！为了表示对三位老师的敬意，小弟我在这里先敬三位一杯！”话音刚落，只见他拉直脖子，把满满的一杯红酒（法国原装进口），咕哝咕哝几口灌进了喉咙，末了还用手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红色酒液，然后才毕恭毕敬的往酒席上三位大咖的高脚杯里面轮流倒酒。
“老板，应该是三杯才对，三位老师每人敬一杯！”这时有位“不明就里”的公司同事喊道。
“对对对，应该是每人敬上一杯！来，小弟我继续！”老板顿时一楞，旋即又笑道，并且马上开始往自己的空杯里倒酒——准备再来一轮！
这时那位建筑系主任说话了！他迅速从旁边的位子站起来，伸手拦截下老板准备举起的拿杯的手，笑着说道：“别别别，慢着点喝，小李，以后大家一起喝酒的机会有的是！”非常明显，他及时阻止了一场“酗酒表演”！
那次酒席是在火热的气氛和大家的轮番敬酒中散场的。讽刺的是，席间罗默不得不先后起身三次，向三位大咖每人敬上一杯（虽反正老板事先交代过，也不用自己付酒钱）。只不过罗默平时不爱喝红酒，因此只是感觉到味道有点咸，更没有“国酒”茅台或者五粮液的那种浓香。不过毕竟是进口货色，所以口感醇厚，且颇带劲道，有种“酒沉丹田”的感觉——罗默回家后才得以“领悟”！
李老板（建筑系主任口中的“小李”）那天喝得脖子通红，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最后只好由总经理搀扶着跌进一辆丰田轿车内。显而易见，酗酒事件最后还是发生了！
一个星期后。有一天，在酒席上露过脸的那位中山大学的文学博士，他竟然毫无征兆的又出现在罗默他们公司里。博士的个头不高，微胖体型，脸圆圆的，皮肤白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很儒雅。他姓林，所以大伙都恭敬的叫他林博士。
林博士单独找到罗默，提出来要看一眼已经打印装订好的楼书样册，还有罗默已经写好的“报广软文”——报纸广告软文的简称，并且强调必须完完整整的交出来。罗默突然才明白，敢情他是老板重金请来的高级顾问，或者根本就是一个“职业写手”。如果是后者，他的职责就是运用自己的生花妙笔，来为楼盘广告项目撰写相关的广告宣传文字（罗默目前的工作内容），而且自然少不了楼书和报广软文，甚至还包括其他文字内容。
罗默心想：“他应该是来审核把关的吧……那倒也不错！毕竟自己是第一次搞房地产策划，正好让林博士这位权威专家给点拨一下！”
罗默很麻利的将自己手上的全部资料，悉数交给了林博士，转身回到座位上，坐等着“训示”！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罗默大失所望，甚至于忿忿不平……
只见林博士一声不吭，笑吟吟的看着罗默的“杰作”。他看了将近四十分钟，总算全部看完，这期间他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似乎他“天生爱笑”。他紧接着把罗默的作品整齐叠好，轻轻挪到桌面左侧，又伸手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草稿纸，朝罗默招了招手，示意罗默上前。
林博士当时坐在罗默斜对面会议室的椅子上，而会议室的门开着，他刚好对着罗默，两人相距不到两米。罗默心里有点忐忑不安，而且隐约有种不祥预感。罗默感觉林博士那张笑吟吟的圆脸，还有隔着眼镜片投射过来的目光，似乎隐藏着某种“杀气”。比起那些动不动把愤怒和不满写在脸上的人，林博士笑吟吟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阴险”……
罗默上前一看，发现林博士刚取出来的那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用钢笔书写的文字，既有实写楼盘硬件设施的干巴巴的说明文字，也有虚写楼盘绿色生态环境和现代舒适生活的华丽优美文字，简直是如诗如画、流光溢彩。
罗默也没心情去欣赏林博士的美文，他首先想到的是，既然老板已经请到林博士这种高人来执笔，干嘛又不早说，这不是让我白忙活一场的节奏吗！罗默突然感到有点气愤，不过他并没在脸上流露出来。罗默又转念一想：“老板肯定是认为，自己的员工领着工资，就不能不做事，哪怕是让你瞎忙活……”
林博士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他对罗默说道：“大学生，你写的不是不好，就是还欠火候，甚至还带有‘学生腔’……不过嘛，毕竟你是初次写这种文字。呃，也不用着急，慢慢就会写好了。这么着，你把我的这些手稿全部敲进电脑，然后拷贝给设计师重新排版吧……你的就先放一边！”
罗默接过那叠手写稿，粗略估计有二三十页，字数不详——必须等输入电脑才能统计出来。罗默很纳闷，心想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人使用这种原始方法来写作，真是一个“怪胎”！罗默再仔细瞧瞧上面的文字，倒是笔迹工整、字形雅丽，像是专门练过钢笔书法的。罗默又想，难不成林博士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书法水平？！
罗默听林博士那么说自己，觉得也没什么好申辩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照办——毕竟人家才是老板“特聘”的权威专家。
罗默嘴上不说，心里却堵得慌，他觉得自己全部的工作成绩一下子给人统统抹杀了——要知道为了完成那本楼书，自己可是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班，甚至熬了两个通宵，期间更是字斟句酌的仔细修改，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校对，才交给设计师“刀疤光头”排版（这么给他取绰号，希望他本人看到小说后不要来找作者单挑），然后再对着电脑屏幕，把已经排进插图的全部文字又校对了好几遍，最后才敢打印出来并装订成册——因为怕有错别字需要重新打印，老板更是不止一次说过不能浪费纸张和彩色墨盒！
可怜罗默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才俊，本想着好好把握机会，施展平生所学以建首功，不料却半路杀出个林博士，一下子又将他“赶回茅庐门口”……罗默也只能先“忍辱负重”了，他也在思考着自己与林博士之间的差距，从而激发起他的斗志，下定决心日后“苦练内功”，向职业经理人的高度发起挑战。
罗默在这家公司只干了半年，后来主动申请了辞职，原因大致如下——首先罗默觉得自己像个“闲人”，自从林博士介入工作后，自己的日常工作不外乎是给一些简单的宣传单张、户外喷画、街边海报等撰写点文字，或者是帮林博士检查错别字（他偶尔也会出差错），又或者是跟几个同事一起去楼盘实地考察，搜集第一手资料，顺便见见客户，听取并记录下客户的意见和要求，等等。
不过机会还是有的，林博士有一个月突然生病住院了，所以有几期报广软文是由罗默真真正正亲手撰写的，而且据客户反馈，说是广告投放效果特别好，拿着报纸广告前去看楼的人络绎不绝。
有点搞笑的是，老板起初还试图说服客户继续采用旧稿，建议反复刊登多几期林博士的软文，显然他始终对罗默不放心。最后由于“抵挡不住”客户推出新软文系列的强烈要求，才决定采用罗默撰写的系列软文，说是先投放几期试试，不行再用回旧稿。
实际上老板根本就不敢违拗客户意愿，记得他有一次在公司里告诫全体员工，说无论如何都必须服务好这个客户，就算是没了任何别的客户，但只要这个客户还在，就足够了！他还说只要做好这次的广告项目，以后就会财源滚滚来，大把的发展机会，等等。
他说得简直太对了！因为公司所服务的这个客户，可是大名鼎鼎的“合生创展”和“珠江投资”——不说全国，只拿广州来说，至少还有十多个大型楼盘是由其投资开发的……
撰写新软文的“光荣任务”意外的交给罗默执行，他甚至因为这件事而激动了半个多月，直到林博士康复归来……林博士实际上只是每周五固定到公司上班，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家里写稿，因为他每次来公司上班，就会带来新手稿，只不过他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让罗默充当打字员角色，从而改由前台文员打字，罗默再做校对、修改。
林博士回来了，罗默的“好日子”也就戛然而止了，他又必须做回“本分的自己”。一个月后，罗默终于主动请辞。这也不能说他是由着性子乱来，试问对于每一位刚踏入社会并且卯足劲、准备大干一场的热血青年来讲，会有几个人甘心在一个小公司里长期充当默默无闻的“边缘角色”？——估计换作其他人，也会一样待不住的吧。
假设罗默当时已经在职场混过一年半载，并且谙熟职场生存法则，也许不会冲动请辞，而是“静待良机”？我想，这个问题就交给那些“职场专家”去讨论研究吧！
罗默虽然在这家公司里干得不开心，不过倒是结识了几位趣味相投的同事，在烦闷的工作中经常相互调侃逗乐，闲暇时间几个人在一起打打球，周末去爬白云山，或者约上公司几名女同事一块去唱K，还三不五时的晚上溜出去吃街边烧烤和大排档，几个人一边灌着啤酒，一边吐槽公司和老板，或者是借着酒劲“控诉”社会的种种不公平，抒发自己的“凌云壮志”，再不就谈论各自的“风花雪月史”，分享一下自己的“泡妞心得”……
如果刚好约上女同事或者是“私带家眷”，往往就会更加好玩，比如有一次，“刀疤”嚷着说要给公司的客服AE“小鱼儿”找个“白马王子”，不料小余（就是“小鱼儿”）反唇相讥问他干嘛不给自己找个“灰姑娘”，结果“刀疤”干脆拿板凳当白马——骑在上面，双手合十向小余行礼，问她想不想要“唐僧”。原来他所说的“白马王子”指的是他自己！其实这哥们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自己对小余的“好感”，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打动美人芳心？！
罗默离开公司后，由于种种原因，也一直没再联系过他们……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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