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替之际，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一段时日，清晨或傍晚行走于街上的人，都会因为这样的天气变得心情舒畅。林忠梦恐怕比其余路人的心情还要好一些，就在昨晚，上司通知由他负责的项目圆满完成了，这代表着升职加薪，他怎么能不高兴？

  从得知好消息的那一刻起，林忠梦的心里就开始做好了计划，首先是和许久不见的朋友们好好聚一聚，然后再用奖金把自己心仪已久的球鞋买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养一只猫，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

  回想起入职以来的经历，仿佛像做了一场梦，一开始的时候，穷得连同事们聚会都不敢去，每日需精打细算才能勉强过日子。

  这个城市里一切好的东西林忠梦在前几年都没有体验过，就连酒吧他都没进去过，当身心极度疲惫，急需买醉的时候，他也只敢在楼下的小卖铺买一瓶几块钱的劣质白酒。对于房和车他更是想都不敢想，他所住的地方也是合租的，就是那种正常大小的房子，房东把房间分开，每一个房间出租给一个人，什么客厅、厨房、浴室都是租客们共用，很不方便。

  这种时候，最不应该谈的就是恋爱，有人告诉过林忠梦，与他同龄的女生在现在是最金贵的，要是没点积蓄，就别去碰了，哪怕有的女生并不拜金，可在这个城市，出去玩个一天没准儿就会花光一个月的薪水。林忠梦既没有钱，也没有让女生为自己花钱的手段，所以就一直单身。

  有时他会怀念上学那会儿，不管男生有没有钱，不管家庭阶层，那时谈恋爱只讲究喜欢，正是双方要的东西都很简单，所以年轻人的恋爱总是放肆、不讲道理的，热恋的温度一过，大多数人就选择分手了。

  不过这一切的烦恼恐怕到今天就结束了，林忠梦这么想着，以前所受过的一切苦难都到此结束，将来的日子一定是灿烂的、十分美好的。

  就在此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了喇叭声，转过头，他看到一辆失控了的大巴直直向他冲了过来，林忠梦躲闪不及，被大巴撞个正着，随即就飞了出去。在飞行的时候，他眼前闪过许多画面，都是以前的一些事情，有重要的，有不重要的；有早已忘却了的，也有一直铭记在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忠梦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烟雾弥漫的草地上，不远处有一把椅子的轮廓，走近看，才发现上面还坐了个人。

  此人身穿白袍，头发、皮肤、瞳孔皆是白的，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忠梦，两人对望片刻，林忠梦才想起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白袍人回答：“此处乃生死交界之境，我是负责送你去黄泉报道的人。”

  林忠梦这才想起自己被一辆大巴撞了，顿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个踉跄跌在了草地上，事到如今，他根本就不怕死了，他只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的死期偏偏在转运的时刻到来。眼看着生活有了起色，可以过上像样的日子了，谁知道就这么……死了。

  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林忠梦七岁的时候，因为一起意外，与自己有关系的亲属全部葬身火海，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死，只记得父母生前常说：“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

  这么多年来，林忠梦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好活着的人，他自觉有义务连同父母的那份一块儿活下去，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若要细说他的人生，那必定会成为人类受打击史上面浓厚的一笔，正因为受到了不少打击，他振作的速度是远超常人，就连这次，他也只是难过了一会儿，便安心接受了自己人生已然结束这一事实。

  林忠梦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的白袍人，叹了声气，说道：“既然你是负责送我去报道的人，那咱们走吧。”

  白袍人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表情，摇了摇头道：“还不行，你功德不够，现在就去黄泉，恐怕会被判下地狱。”

  听他这么说，林忠梦瞬间急了，他忙说：“为什么呀？我这辈子又没做坏事，怎么还能被判下地狱呢？要不你再好好查查，可别冤枉了好人啊！”

  白袍人解释道：“你确实没做坏事，可也没做任何好事，做了好事，功德簿上才会有你的名字。”

  林忠梦觉得白袍人说的话确实有点道理，他自己也没想到死后还会那么麻烦，这也难怪，按照普通人的想法，死后要么是不知去了哪里，要么就是轮回了，哪会管功德不功德。“那我该怎么办？”他问道，既然白袍人还没送他去黄泉，就说明还有的商量。

  白袍人缓缓说：“你只需救一人即可，我会送你回到阳间，接下来的事就要你自己做了。”说完，他双手合在一起，开始做起法来。

  “哎！等等，你还没说我要救谁呢！”话音刚落，林忠梦又回到了城市，此刻正值下班高峰，街道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马路上堵车堵得滴水不漏，这样的城市，多了谁，少了谁，似乎都不太重要。

  白袍人把林忠梦送到了距他死亡地点再过两条街的地方——一座广场，城市里修建了三座风格相同的广场，以供人们茶余饭后可以散散步或者运动一下。

  这时广场上已有了许多不同的景色，一家三口坐在长椅上聊着什么，其中的小孩子与父母聊得开心了，时不时会传出可爱的笑声；一对情侣正牵着手漫无目的地散步，他们会偶尔对视一番，再露出默契的笑容；还有一个男人，正在追逐从自己手上溜走的宠物狗，狗子露出舌头开心地向前跑着，男人在后面骂骂咧咧地追着。这些景象似乎每天都在发生，而林忠梦却是第一次注意到。

  他知道每个人或许不会像今天看到的那么幸福，但是他希望把今天所见的当作真相，他愿意相信人只要活到一定程度了，就会变得像他们那般幸福，哪怕谁都知道这是假的。

  林忠梦开始疑惑白袍人为何把自己送到了这里，他四处张望着，目光落在了一个女生身上，她看上去年纪和林忠梦相仿，留着短发，现在正朝广场外的马路上走去。此时的马路上刚好过来了一辆货车，而那个女生似乎没有注意到，依然向前走着。

  林忠梦心想白袍人叫他救的一定就是这个女生了，他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个女生，货车瞬间从他俩面前驶过。

  女生看着林忠梦，她的眼中有些复杂的色彩，不知是迷茫还是失落，又或许只是刚起床时的朦胧。林忠梦放开了女生的手，笑着说：“再有什么急事也要看看路上的情况吧，要不是我拉着你，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女生好像有一肚子话想说，憋了半天，却仅说了“谢谢”就离开了，林忠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免想着这真是个奇怪的人，又觉得这女生挺漂亮，要是自己还活着，说不定能问她要联系方式。

  顺利完成了任务，林忠梦不知道怎么回去，于是就对着天说了一句：“我救了人了，现在怎么办？”话说完后，身边的环境就开始起变化，一开始热闹的广场犹如被设置了静音，能看到人们都在说话，但就是听不到声音，渐渐的，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最后，林忠梦回到了那片烟雾弥漫的草地。

  “现在我可以去报道了吧？”林忠梦问白袍人。

  白袍人摇了摇头，回答道：“还不行，你所救之人并未得到拯救，她已经坠楼而死。”

  这句话让林忠梦瞠目结舌，连忙问：“怎么会？为什么会坠楼？你是不是搞错人了？”

  “你自己看吧。”白袍人用手随意一划，空气中便出现了那个女人的影像，林忠梦见她正在自己家中，站上了阳台，最后一跃而下。

  原来她是想自杀。林中梦这才清楚那女人之前奇怪的举动是因为什么，她的眼神，她的欲言又止，放在一个寻死之人身上再适合不过。

  白袍人见林忠梦一言不发，便说：“我可以再把你送回刚刚那个时候，如此一来，你就能继续救她了。”

  “我不去。”林忠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白袍人的提议。无论是生前，还是现在，林忠梦都不能理解那些自杀的人，尤其是那些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却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就寻死的人。对他来说，活着是多么宝贵且重要的事啊。

  “她想死，那就让她死呗。你直接给我挑一个不想死的人就行了，那种人才值得救。她？恕难从命！”林忠梦继续说道。

  白袍人还是面色宁静，说：“既然如此，那我就视为你放弃积攒功德了，但我还需提醒你，有了这一世功德，那你下一世定将出生在富贵人家，并且会一生一帆风顺。放弃的话，会不会一帆风水不说，还需受几千年的地狱之苦。你可想清楚了？”

  果然，这话对林忠梦奏效了，他无奈地说：“好吧，不过你记住，我救她是为了我的下一世，而不是为了她！”

  白袍人一笑：“了然。”

  没过一会儿工夫，林忠梦又回到了广场，周围的一切都没变，一家三口、一对情侣、男人和狗，还有一大堆的人，不过他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了一人身上。

  到了准确的时候，林忠梦再次救了那个女生，女生说了声谢谢就想离去，林忠梦叫住了她：“诶，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报答我一下？”

  女生点了点头，说：“你把你手机拿出来，我给你转点钱，两万够不够？”

  这要是林忠梦生前，肯定脑袋点得跟啄木鸟似的，不过现在，他只是有些吃惊，心想这姑娘可真够有钱的，然后拒绝了她的想法，说：“我不缺钱，不过我缺地方住，要不你让我在你家住几天，怎么样？”

  女生有些迟疑，幸好林忠梦长得实在不像是坏人，她才勉强答应了，林忠梦高兴地说：“太谢谢你了，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叫林忠梦，你呢？”

  “钟梦灵。”说完，二人便向钟梦灵的家走去。

  两人来到了一处高档公寓前，林忠梦已经确定了这女人身份应该不简单，就他认识的同龄人当中，混得最好的也只能住两室一厅的普通公寓。进了她的家门，林忠梦又感慨了一番，因为装修得太好了，特别雅致，这是他生前对于未来房子最向往的装修风格。

  “你家好漂亮啊，而且好大！你是多有钱啊？”林忠梦由衷地感叹道。

  钟梦灵看着林忠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倚着墙说：“这算得了什么，真正有钱人的家比这可好多了。”

  林忠梦看完走廊，又来到客厅：“你这里也挺厉害的好吧？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我是画画的。”钟梦灵回答道。

  林忠梦进屋时就发现了，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画，他本以为是钟梦灵买回来装饰的，没想到是她自己画的，他穿过客厅来到阳台，这正是刚刚钟梦灵跳下去的地方，阳台旁架了一张画板，所有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只差动笔。

  林忠梦看向钟梦灵问：“这是准备画什么啊？”

  钟梦灵眼神一躲，回答道：“这幅……还没想好。”

  林忠梦意识到她不想多说这幅还未动笔的画，于是岔开了话题说：“你画画还挺不错的，还蛮好看。”

  钟梦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逗乐了，以前她只听过线条、比例、用色之类的专业夸奖，如此笼统的她倒是第一次听，她便问：“只是好看吗？”

  “对于我来说，就只能用好看形容，毕竟我又不画画嘛。”林忠梦一边看着画，一边如实回答。钟梦灵听后，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林忠梦认真看了整个屋子，他想找到钟梦灵寻死的动机，可是一切都是白忙活，他连她的卧室都看了，和他想象的相反，原先他以为钟梦灵的家不管客厅如何整洁，那都是给外人看的，一个寻死之人的卧室必定会很乱，但是他错了，钟梦灵的卧室不但干净有序，还非常温馨。

  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几个相框，里面放着她与家人、朋友的合影，每张照片她都温柔地笑着，每张照片都无法显现出她失去了生存的念想。

  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呢？林忠梦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事业有成的画家，有家人，有朋友，人也长得好看，她现在的生活，比外面许多人奋斗了一辈子的生活都要好，还有什么是她不满足的吗？还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吗？

  林忠梦对她的厌恶已然荡然无存，她是个善良的女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让一个陌生人进自己家住这件事。她是真的愿意帮助林忠梦，这也令他更想找到她寻死的原因。

  “看什么呢？”钟梦灵的呼唤将他从思索中唤醒。

  林忠梦指了指相框，钟梦灵看了一眼，又看向窗外，她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像只是在发呆，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有没有觉得越长大，就越感受得到这个世界的讨厌。所有人只在纸醉金迷中寻找慰藉，却忘了生而为人的意义。”

  林忠梦木讷地回答道：“我还好啊。”

  钟梦灵转过头白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说：“好想找一个小镇，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的小镇，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好好体味一番平淡朴素的生活。”

  “这种地方多得是，离市区不远就有一个这样的小镇啊。”林忠梦漫不经心地说。

  钟梦灵嗓门突然高了好几个调，惊讶道：“有？”

  林忠梦被吓了一跳，回答道：“是有啊，我老家就在那儿，你想去我明天带你去呗。”

  这下钟梦灵的心情好了许多，这天夜里，她一直在询问林忠梦关于小镇的细节，林忠梦也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两人就这么聊到了凌晨才睡。

  林忠梦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鬼，不用睡觉。站着、坐着、躺着都一样，他不会觉得累，不会觉得饿，不会感觉到被窝里多温暖，也不会感觉到冷。

  第二天一早，钟梦灵就开始梳妆打扮，完事后就来叫林忠梦，林忠梦还得假装睡眼朦胧地开门，等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人就开车出发了。

  钟梦灵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出市区再开半个小时的车，外面的风光竟会变得如此彻底，沿途所见的景色都在告诉她，离她憧憬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她很诧异为何自己在这座城市生活了那么久居然不知道有这条路，她原以为只有在国外才有这样的美景，于是她的目光时不时会瞄一下副驾驶的林忠梦，她有些好奇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林忠梦没有骗人，岁月并没有在他老家的小镇泛起涟漪，时光如同石子被抛入了黑洞，泡都没冒一个。路边小店有好些都开了十好几年了，店主们都已老去，有的甚至变成了少主当家，可全部都还是熟悉的面孔。唯一的变化是镇中心的路修得好些了，以前的泥巴路，下了雨根本就没法走，要是出去溜达一圈，回了家鞋就不能再穿了，前些年政府为了交通便利才将路修了修，这是好事，但老百姓们还是纳闷，为什么镇中心的路能一年修个好几次，其它该修的路却一点儿没动过。

  不过这对于钟梦灵来说是好事，要是把路全修了，恐怕小镇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就不能如她所愿，来到这憧憬已久的小镇了。

  两个人在这镇上东走西走，钟梦灵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快过了，她跟着林忠梦到处逛，累了就找一家小店坐着，这时候，她突然问：“你不是说这里是你老家吗？你家在哪儿？带我去看看呗。”

  林忠梦有些犯难，皱着眉说：“我家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很久没人住了，估计都破了，路也不太好走。”

  钟梦灵说了声“没事儿”，就央求着林忠梦一定要带她去看看，林忠梦拗不过她，就只好答应了下来。

  林忠梦的家在镇子外，那个地方车可开不进去，只有一条窄窄的土路，这还是以前种地的田坎，现在的人有了钱，便也不种地，所以地全荒了，土路周围都是肆意生长的杂草，别说城里人，就是本地人走这条路也觉得吃力，钟梦灵却乐在其中，她不顾路上蚊虫的叮咬，也不顾脚下杂草会不会割伤自己的腿，这一路上她的话特别多，多到有时连林忠梦都不想搭理她。

  “哎，你说我将来在这里造一间别墅，一年来住上几个月怎么样？”钟梦灵兴致盎然地问道。

  林忠梦想了想，笑着说：“只要你有钱，造几间都不是事儿，自己开心就好了嘛。”

  “开心哪儿有那么容易，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了。”钟梦灵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

  林忠梦毫无察觉地问：“为什么呀？”

  钟梦灵有点恼怒，像是埋怨，又像是撒娇地说：“昨天不都跟你说了吗？现在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整天人们谈的都是利益，愿意为了利益穷尽自己的一生，我可不愿意这么活着，但我却脱离不了这个充斥着利益的环境。”

  林忠梦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她陷入了名为“生存意义”的陷阱。确实有一些自杀的人，他们有的是为了钱，有的是为了名，用一句话总结，他们是不满足于自己所得的物质而自杀的。这部分人大概是刚入社会不久的年轻人，有一点知识储备，他们所想的世界和所见的世界不是一个样子，例如学生时代能平步青云的人，到了社会后寸步难行，有的人承受不了打击，所以就开始厌世，开始寻死。

  钟梦灵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面了，她年纪轻轻已为人上人，到了这种程度，柴米油盐已经烦不了她了，所以她开始思索人生而在世的意义是什么。大部分人只有在老了之后才会思考这个问题，而老了之后见过的东西也多，就形成不了什么困扰了，这么一想，钟梦灵寻死的动机已经让林忠梦给找到了，就是她过早思考了这些问题。

  林忠梦看着远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开口道：“我觉得你想的太复杂了。前段日子我看了一本叫《人类简史》的书，讲的是为什么人类能从凶猛的原始世界生存到现在，成为地球上的霸主。一开始的时候人类是很弱的，只能跟在强大的动物身后捡捡残羹剩饭果腹，直到他们发现了火，这个世界就变了，只要饿了，放一把火山烧，火灭了之后，进树林就能吃熟食。就这么着，短短几万年的时间，地球上80%的大型动物都被人类给吃灭绝了。在这几万年中，他们要么上树摘果子，要么放火吃烧烤，你说，这段时间里，他们有思考过活着的意义吗？”

  钟梦灵一声不吭，等着林忠梦说下去。

  “我觉得他们肯定没有思考什么活着的意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活着就是意义。其实对现在的人来说，也是这样，因为死了就没意义可思考了，反倒是活着，才有思考意义的余力。所以看完这本书之后啊，我不管现在的世界发达成什么样，仍然会觉得人类退化了，脑子还不如祖先们好使。”林忠梦说完，两人足足对视了十来秒，然后钟梦灵放声大笑，那笑声似乎冲入了云端，冲破了屏障。

  又走了一会儿，两个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钟梦灵已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不远处坐落着一间小木屋，木屋周围长满了青草，木屋前方有一条小溪，后方是一汪池塘，木屋旁还立着一棵不知活了多久的大树，她太喜欢这里了。

  到了中午，钟梦灵坐在木屋底下，她看着林忠梦在小溪边捡石头，心中生出许多想法，此时阳光正洒在林忠梦的身上，仿佛使他变得透明起来，这一切都被钟梦灵看在眼里。

  林忠梦没找到自己心仪的石头，就转身回到的木屋，他见钟梦灵正在抹眼睛，就问怎么了，钟梦灵笑着回答说看太阳看得太久，林忠梦嘲笑道：“傻不傻呀。”

  玩了一天，两个人在傍晚时分回到家中，林忠梦觉得钟梦灵应该不会再寻死，于是打算和她告别，自己也好交差了，不过钟梦灵一到家就特别忙，一会儿忙着拖地，一会儿忙着擦窗，林忠梦能看出这些活儿她是第一次干。

  忙活了半天，已经是夜间八、九点了，林忠梦这才逮到机会和她说话：“我得走了，那个……明天还有事，得早点回去。”

  钟梦灵沉默了半晌，才说：“啊？都这么晚了，今天就住这儿吧。”

  林忠梦推辞道：“别了吧，真有事。改天……哦，你自己好好的。”

  钟梦灵见留不住他，显得有些着急，又问：“那咱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林忠梦不知道怎么回答，两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钟梦灵开口了：“我逗你玩呢！我哪儿有空见你，赶紧走吧。”

  林忠梦出了门，屋里只剩下了钟梦灵一人，她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慌慌张张去开门，楼道里悄然无声，电梯也没有动静。

  一个月后，绘画圈出了一件大事，一位沉寂已久的著名青年画家发表了一张画，画中描述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坐在木屋下畅谈的场景，圈内人士对此画赞不绝口，唯独一事让他们困惑，该画家取了一个怎么想都与此画不沾边的名字——《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