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秋风起了。当我第一次意识到夏天悄悄溜走的时候,是在小区门口的那个杂货店,满头银发的老板告诉我,橙子口味的雪条已经卖完,今年也不会再进货了。玻璃柜上放着的鱼缸,窝在里面的乌龟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啊它知道我来了。老板说这只乌龟已经养了七八年,当初小小只到现在巴掌大小,时间过的好像不是特别慢。我照例过去敲了敲鱼缸,铛铛铛,它动了动爪子,仿佛向我打了一下招呼,嗨,小家伙,我要走了。我在心理默默的念着,这里没有我要的雪条,我恐怕不能每天都来看你了。
铛铛铛,我又敲了一下,这次它抬起了头,看着我,仿佛知道我要离开了似的,我微微一笑,觉得很奇妙。再见啊,小家伙。
2、
夏天的时候,城市的夜晚来临,万家灯火,晚风里裹挟着饭香,乌黑幽远的天空总是看不到星星,月亮躲在云儿后面时隐时现,路灯总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亮起。这个时候,我会起身出门跑步。那是几条正在新修建的城市道路,柏油路面已经淋好了,栏杆,绿化还没有弄好,晚上很少有车来到。我就在这几条路上来来回回地跑,挥洒汗水,踏下脚印。
听谁说过,跑步的时候会停止思考。然而我却并不是,我的心跳加速,血液快速流动,脑细胞活跃的不得了。我就会时常想想现在,想想以前,想想你。未但来我并不总是想,我无法把握它,我费尽心思去思索,也无法坚定的有一个明确地轮廓,相反,想想过去,想想当下,总是会让我意识到很多——你,我,平时都不曾意识到的,好的,坏的,让人发笑、让人沉默的碎片。有时候也突然会想,如果在过去这么多道答题中,如果有其中一道选项我是作了另一个选择,会不会有哪个选项,只要我一改,现在就全然不一样了呢。或者是,即使有那么一两道答题的选型即使改了,最终跌跌撞撞跌跌撞撞还是会走到今天这地步呢。原来,过去的未来,未来的未来,我们都无法把握是好是坏,但是,我们让未来到来,是因为我们期待未来这枚硬币落在手心时,朝上的那面,是好的那面。但我知道,此时硬币朝上的那面肯定不是写着好的那面。
我总是在夜晚去跑步,跑了那么多路,其实最后才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就像一直被困在鱼缸的乌龟,看着你从我的生命来了又往,留下了许多的羁绊。但是就一眨眼的时间,你都已经走了那么远了。但是我们都知道的,最遥远的不是距离。问题也不在于时间,而在于遗忘。
3、
听说了同班了六年的同学过世的消息,才猛然发觉原来离开最决绝的方式是死亡。画面停格在毕业那天,我们坐在阳台上,大口地吃着冰条,说着不要忘记对方要一直联系的豪言壮语,真实得像极了当时燥热的天气。但夏天会过去,我们也有各自的旅途。
你也会离去,会离去,如死亡,不知来时,也无法抗拒。
想去你的城市,去走走你时常走过的路,坐着你每天急急忙忙冲上去的公交车,去吃你经常去吃的小餐馆,我们坐下来,面对面的交谈,仿佛一次夕阳西下的傍晚后极为稀松平常的晚餐,这种感觉多好,你决然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场景,在这个时空下,我们居然坐在一起,轻松地聊着天。
但却总是要别离,离别的意义就是,下一次相遇,我们笑着说,我们又离别了啊。
但是当夏天再次来临的时候,所有的画面都会被记起。
当记忆被翻起,当我想起你,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那些说过的话语,其实一直都潜伏在我们的心里,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等着被我们回忆。
你现在所在的那座城市,灯光扑在你的脸上,你的脑海会不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远在远方的我,正在想你呢。或许会有一瞬你会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但是奔腾湍急的生活拉扯着你,你不得不暂时打断这个念头不再深究,也不会给我打个电话,发条短信,继续手头的工作,继续生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们在各自的时空,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下次我们再坐着的时候,你记得把你一个人历过的故事讲给我听,我会认真听。这好比我走过你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的那条路时,试图感受你每天经过的心情。
4、
“数到30!然后你就开始来找!不许偷看喔!” 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玩的捉迷藏。
窗帘后,衣柜里,床底下,我们躲在自认为最隐秘的地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空气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间分分秒秒在我们流汗的掌心流过、在偷偷眺望的目光里溜走。
你怎么还没有来找我。
于是我故意假装不小心发出声响,引起你的注意。
这其实挺尴尬,有时候我们想偷偷地极其隐秘地做一些事,一开始时并不想让人知道,比如去翻遍你的微博,一条一条的看你的留言板,又小心翼翼的删除掉访客记录,发现了你很多秘密,藏着藏着,却总是会想着把这个默默的举动、把发现的自以为的秘密的告诉你,让你惊讶。这拙劣的小心思,我总是乐此不彼。
后来啊,我总是喜欢躲在门后面,我总是会第一个被找到。
这样子多好啊,你来找我,一下子就能找到我了,这样子多好啊。
其实我想纠正一下,这并不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捉迷藏,现在的我们也喜欢啊,那么明显的我,故作声响的我,你怎么那么笨,总是找不到我呢。
而我总是知道的,如果你不要看见躲在门后面的我,即使我躲在你面前,也只会匆匆擦肩。
但是没关系,数到30后,我就开始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