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其他的连队,生孩子就像老天下冰雹一样。这让农场的领导个个犯心绞痛。他们搞不清楚为什么被整的海边连队那么乖,而被宠爱的其他连队怎么这么叛逆。其实很简单,温饱思淫欲罢了。
但领导们就是觉得里边的连队在故意捣乱,是白眼狼。可错不在他们身上,错在靠海的连队,他们也在日夜捣乱,但没有成果。你想,海边的人,男的整天考虑去抓蟹,女的整天考虑男人回家后问今天抓到多少蟹还是今天赚了多少钱。他们的生活一切都跟毛蟹有关,估计做爱做到一半的时候,也会突然停下来探讨关于毛蟹的问题,而散步呀,看书呀,跳舞呀,看人家小媳妇呀,看人家小媳妇晒的性感的内衣内裤呀,看黄色录像呀,打情骂俏勾勾搭搭呀,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屋顶看什么都不想看累了就眯上眼沉沉睡去呀,大鱼大肉吃腻了就去研究菜谱呀,下午三点钟连队大院男人打篮球呀,女人就在职工之家磕瓜子,喝水,八卦着谁家又怀了逃出去了连队指导员领着民兵去南边抓人去了呀,统统与海边的人无关。
至于那些女人,她们还一边说一边透过窗玻璃射向院中打篮球的男人,意淫着和那几个高大迅捷,浑身肌肉像被涂了古埃及蜂蜜,只穿短裤和背心的猛男接吻拥抱做爱。如果光线配合,她们还可以隐约看到他们的小和尚在裤裆里一甩一甩的倩影。而那些男人也知道屋里有很多假正经的小媳妇在看他们的雄姿,于是他们为了让体内的空气流通更快,让血管里的氧气剂量充足,从而身手更快更硬,就脱了背心,也想让那些小媳妇看得更撩心,好勾搭起来更容易,诸如这些,海边的人就像海对面是日本九州岛一样一无所知。
生殖很奇妙,我工作后就碰到一对夫妻。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弄得大家在他俩面前不敢谈跟孩子相关的一切话题,当然人家没有像阿Q一样明令禁止,但我们都是教师,这点眼色没有早就给学生灭了。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他们离婚了。可能他俩在家除了吃饭就是造孩子,造不出就互相开玩笑说对方有问题,开着开着就怀疑起来,老是怀疑就真的相信了,相信了就开始埋怨,就开始争吵,争吵的过程中,两人就把这几年忍受的别人认为自己性无能的羞辱折换成满清十大酷刑用在对方身上,但俩人空手无凭,检查又没有结果,为了证明对方错了,只能各找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异性不戴套性交,但这是违法的,且没有几个人心甘情愿被他们用来做证明题,于是只有离婚了。可能两人还约定,证明有了结果,两人再各自离婚,从新聚首,这法律上是允许的。这样就不必冒着离过婚的恶名苟活在老师学生中间了。
他们各自组成家庭一年后,乖乖,纷纷有了孩子,我都去吃了喜酒,害我又花了两份钱,我的同事跟我感觉一样,觉得他们真是爱折腾,这天底下没孩子的人多了,我们想没孩子做丁克还办不到呢。
你说生殖神不神奇?后来我因为跟老丈人约好跟他独生女儿生两个娃,大娃姓我的,二娃姓她的,结果我才知道这问题很严重,当时还不由自主说不懂科学真可怕的金句。
当时我跟我老婆说像我这样的身板,就生两个,太屈才了。我刚想吹下去,马上就想到我是从那个最多生两个娃的旮旯里冒出来的,心就凉了,声音突然就没了元气,我老婆好像很愿意听我说这些跟生娃有关的话题,但我接下来却跟她讨论国庆去哪玩,她鼻孔里呼出一股热气,好想看出了我的内伤,惊得我头发直竖。
果然,生了第一个娃,第二个就后会无期了。惹得我那个老封建岳父疑心我耍滑头,不尽力,总是旁敲侧击说:“多喝点你妈炖的鸡汤,养胃的。”对他女儿就直接开炮:“你妈辛辛苦苦熬的银耳红枣汤,你为什么不喝?我们年纪都大了,能帮你们带孩子也没几年了。”听到这些话,她女儿就想发飙,但又无从说起,只得晚上命令我的小和尚替她争气点,害得我恐惧黑夜的到来。
这样又隔了两年,最后只能互相嘲笑着说我们也有这一天呀去医院问诊。当时是一个像杨绛一样慈祥的老太太坐诊,我俩本来就没抱希望,所以对于医生是谁无所谓。她叫我俩去检查,检查完,她看着纸片,越看越好像忍不住要笑,但她没笑,其实笑出来我们也不见怪的,因为我俩过来就是体验生活,接下来我们的正事是去美罗把她看了近一年的小熊呢子大衣买下来。
她说你们俩都没毛病,只是心理太紧张,你们这样紧张,精子和卵子也会紧张的,她说完冲我们调皮地笑笑,啊,她笑得真美,我当时想,我到了她这个年纪,一定也要像她这样笑。她又说,放松点,不是有一句什么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她的话在我听来,就好像每次大考前我总要跟学生说考试不要紧张一样,其实我说的时候,只是感觉在大考之前我有说这句话的义务,至于有没有用,我哪知道。反正我觉得,当时我念高中的时候,每次考试前,老师说的,我做了老师后,都忘了。你想,如果起作用的话,我会忘吗。
但问诊后我还是有点失望,就像做了那么多次性爱,还是一无所获一样。几天后,岳父说,他觉得算了,一个孩子也蛮好的。我立刻得到大赦,心里发誓以后要加倍孝顺他。
大概两个月后,我的老婆就怀孕了。
你不得不相信,放松休闲想入非非意外的刺激对于精子和卵子结合的心情有多重要。而我们连队没有这样的条件,所以男人纷纷成了阳痿。
父亲为了不让我重蹈覆辙,就拿着我哥放羊的鞭子鼓励我拼命读书。但我拼命读书,不是因为他的鼓励,而是一个夏天早晨我的第一次手淫。
那天早上下着大雨,我妈可能夜里又和我爸折腾了,就在里屋有气无力地对我俩说饿的话筐里有饼自己剥一块加个蛋拔两根葱煮饼吃。我和我哥一点不饿,就躺着。我估计我哥跟我一样,正在玩小和尚,但我玩着玩着,舒服着更舒服着舒服到爆的时候,我大叫一声,就死了过去,我知道我的小和尚断了,而我必定终身残废。
从那以后,我就常常用余光去偷窥人家小媳妇挂在尼龙绳上的内衣内裤,甚至有一天,我看四下无人,偷了小大冲媳妇的一个胸罩。
我常常听到大人们说这里招了邪,女人顶多怀两胎,可能是得罪了海里的妖怪。当时我刚刚听到阳痿这个词,就像我以后到南京读大学在宿舍里第一次看A片一样惊心而发狂,我理所当然地想,女人不行,那就是阴痿了。我当时想,天啦,我们这个地方的女人,哪怕就像小三冲老婆那样骚的女人,生了两个,就阴痿了,这多可怕呀,要活在这个地方,我这么强的性欲,那可咋办呀。于是,我就暗下决心,要拼命努力,考出去,走一条不同于父母小大冲他们的新路。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所谓人生,就是吃和睡罢了,就是现在,我也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