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有一个疑问,放在心里很久了。你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听他的语气,这个问题像是憋了很久。
“嗯,你说。”
“为什么你跟我还能客气的说话,有事儿还能来找我,跟他就跟陌生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呢?”
这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想回答说,因为那个人给我的伤害太深了,我不跟他来往是怕他又伤到我。我想回答说,因为我真的爱过他,所以真的做不了朋友;我想跟他说,谁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里,就你最好欺负呢?无论我对你做了多坏的事儿,你都能既往不咎;我想跟他说,我也不想来找你,可惜我走投无路了,我过得不好惨绝人寰了,厚着脸皮也要来蹭你的饭吃了。
然而这些话最终都没说出口,其实我不说,他心里又何尝不清楚呢?既然清楚,又何必要多此一举问我一次。我如果照实回答,是不是会很伤人?如果我不回答,是不是会让他觉得他心里想的是真的,更伤人。
那只有最后一个选择,就是我回答他一个让他开心的答案,让他觉得有可信度,而又让他温暖的答案。
我想起以前沈殿霞在一个综艺节目里问已经离婚多年的郑少秋,有没真正爱过她。郑少秋回答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然后沈殿霞就很感动的样子。那个时候我觉得郑少秋的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都不重要了,至少他让她开心了,这就够了。
于是,我看着万熙然,一脸认真的说:“因为你和他不一样啊,他伤害我很下的去手,而你总是照顾我的感受,即便离婚了也对我关怀备至。所以,我才舍得他,舍不得你。有些感情,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说的清楚。就好像现在,若说爱情,我对你已经没有一分半毫的悸动,但是如果有人敢伤害你,我会毫不犹豫冲在前面,和他拼命,帮你挡去所有伤害。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加在你身上所有的痛,即是附在我心底永久的伤。”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现在的感觉是,我不觉得你非要每天守着我,有些时候你看管我跟犯人一样我还觉得很嫌弃。但是你走远了呢,我心里又难免惦记。就好像这次你回来找我,我什么都没打算问,我就觉得这是我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即便在法律上,我已经没有义务了。”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我们都不知道和对方再说什么。好像到这里,应该静止一段时间。往前走,往后走,都消磨了这样美好的情境,然而这样的气氛好像又有点尴尬,总要有一个人先行一步。
“不是说吃饭吗?我一天没吃,好饿,我们去吃东北菜吧。”我适时打断这种不合时宜的煽情。
“哦,我也好久没吃饺子了,可以哦。自你走后,我想吃饺子都很难了。以前你每次包饺子,我嫌弃你又是和面又是调馅,劳民伤财的,还不如出去买速冻的来的便宜迅速,后来你 一走,我每次吃速冻的,怎么吃都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了。”
万熙然特别喜欢吃水饺,而我正好会包,这也是一种了不起的缘分。只是无论我怎么换馅的配料,怎么调咸鲜度,在他的感受,都一样,他甚至吃韭菜的和芹菜的没有分别。他每次都忽闪忽闪地低头一顿吃而拒绝做口味反馈,让我觉得自己的点点用心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有的时候会想,他大概太粗糙,而我太细致。所以价值观产生激烈的碰撞,会产生一大堆的腹诽。然而,如果遇到的人正好和你一样,是不是两个人都要在那儿吹毛求疵,其结果大概也是一样吧。
所以得出一个结论,何必太在乎你找的对象是什么人,反正结果都一样。结婚后的柴米油盐对哪对夫妻都是慢性毒药,谁也不能逃脱,都是磨合,都是正发生和待解决。
想到这里,觉得我们的离婚也一样的欠缺考虑。我和万熙然大概都能找到对象,兴许运气好点,还能找到比对方强的。但是结果呢,大概我还是要面临家庭的各种关系,我还是要面对生活的巨大压力,我还是要面对夫妻之间各种各样的矛盾,或者不是和他一样,但是一定和他类似。
又或者他心里住着求不得的人,别人心里也住着求不得的我。我们于是一拍即合,相依为命,各自抱团取暖,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你觉得现在的举步维艰,可能去了将来,也一样是寸步难行。于是开始后悔,自己离婚是不是太过冲动。
“对了,我今天接到了通知,两个月后我要去其它地方出差了,我可能会离开A城好长一段时间,你到时候可要照顾好自己,我可能顾不上你了。”万熙然插播了一条消息,推翻了我刚才所有的感想。
“好,我会赶紧联系房子,实在不行我就租到我们承包的那个房子里去。”我一点都不难过了,离婚并没错,至少我大概可以找一个陪在我身边的,不要动不动玩儿消失的人。
对话结束之后,我们去往东北菜馆。
“你想吃什么菜啊?”万熙然问。
“我想吃酱茄子,酱排骨还有东北拉皮儿。”我像个孩子,看着他一脸调皮的模样。
“嗯,我只要有水饺就好,走起。”
街上人流不息,没有人注意我们,然而这不重要。我们的眼睛都不大,我们的心眼也很小,不需要太多谁们入法眼,那一刻,我们的眼里,心里都只要有对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