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 图书馆
大三下学期没过两天,冯安民便发现身边许多同学开始着手准备考研事宜。
寒假时,冯安民已计划好,大三下学期的主要任务是巩固专业知识、制作简历、找实习工作。是的,他没有考研的打算。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父母过于辛苦。而且,在这个研究生一抓一大把的年代,早点工作也有早点工作的好处。
所以,按照计划来,大三剩下的时光里,冯安民只干了四件事:投简历面试、上为数不多的专业课、考驾照,还有就是泡图书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把自己扔到图书馆,以储备知识。
人生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冯安民也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交给了图书馆。果然,学霸不是那么好当的。
传说,广东的夏天比非洲的要热。不仅冯安民一个人知道,这并非传说。
中大图书馆里,冷气开得很足,冯安民却丝毫感觉不到凉爽。最近面试不太顺利,他有点焦虑。
艰涩的专业书《计算机网络》是看不进去的了,冯安民移步文学区,打算看看很久之前就想的《目送》,换换脑子。
冯安民在电脑前查了书的位置,去到相应的区域却不见《目送》踪影。他不死心,在那一列书架前一本本地找,嘴里还念念有词,“《目送》在哪儿呢?明明显示书架还有一本的,在哪儿呢……”
“喂,同学!”一阵干净的女声越过一堵墙似的书架,传到冯安民耳中,“《目送》在这里。”
冯安民闻声驻足,与此同时,他胸前的书被抽开几本,露出一张清纯可爱的脸来。
他的心跳,瞬间就加快了速度。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追了这么多年的番,可算见着了真人版的番剧女主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有如此心动的感觉。
“过来这边拿吧。”女孩再次开口。
回过神来的冯安民强装镇定,四肢僵硬走到女孩面前。他搞不懂当下的自己为什么会紧张成这副模样,要知道,当年高考他可是一点也不紧张。
“谢谢你。”冯安民接过女孩递来的《目送》,快速翻了一遍,“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本书了,但一直没看。”
女孩把左边垂下来的头发往耳后一捋,右肩稍稍靠着书架,“这书我高中时就看过,那时挺喜欢的,但是后来听了她在港大演讲的事情,让我觉得她很恶心,而且矫情。不过这书应该没有关于政治的,所以单看内容还是看得下去的。”
“哈,见解独到,性情中人。”冯安民在心里默默为她拍手叫好。
冯安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一不知名女生却捷足先登,“余麦,去吃饭啦!”书架的尽头,一女生小声喊道。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来人是余麦的同学兼舍友兼死党陶晓星。
“马上!”余麦回过头,“我先走了,再见。”她朝冯安民挥挥手,跑向陶晓星。
两个女孩边走边聊,期间推推搡搡的,余麦甚至动手拍了陶晓星的后脑勺。陶晓星则像在憋笑,她还抽空回头瞄了冯安民一眼。
“会再见吗?”冯安民呆呆盯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想。
2.偶遇 篮球场
一劳永逸是不存在的,但劳逸结合很有存在的必要,冯安民很懂其中的奥秘。
又一个周末下午,冯安民照例约上好友,到篮球场施展球技。
或许是放暑假的缘故,冯安民和古朗月去到时,偌大的篮球场只有寥寥三人。而且,那三人都是女生!
三个打扮休闲的女生中,有两人在场上打篮球。呃,与其说是在打篮球,不如说是在过家家、呕气。她们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却是一个球也投不中。而另一个,则坐在一旁,很不厚道地嘲笑场上二人。
那“另一个”不是别人,正是余麦。扎着马尾的她,也很好看。
能再次见到余麦,冯安民稍感意外。就在他考虑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时,古朗月竟从裤兜掏出眼镜,巍巍颤颤戴上。
冯安民百思不得其解,用手中的篮球碰碰古朗月,“喂,你不是老说你戴眼镜就不帅了嘛?还说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戴的。”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古朗月左手托了托眼镜,右手往下一甩,“你看那女孩,觉不觉得她和我很有夫妻相?”
循着古朗月的视线,冯安民发现,他看的人竟是余麦。顷刻,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
冯安民两手紧紧捏着篮球,“你怎么不直接说她就是你女朋友?”
“也不是不可以。”古朗月摘下眼镜,放回兜里,径直走向余麦,“同学,你好。”
一直在看陶晓星与胡小图笑话的余麦闻声仰头,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笑容。这灿烂的笑脸,令古朗月好生心动,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余麦以为遇上了变态,立刻把笑脸藏起来,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今年40了,我不是你同学。”
古朗月那一脸尴尬,令冯安民好生兴奋。他改成单手抱球,腾出左手拍拍走回来的古朗月的肩膀,以示安慰?嗯,想必是嘲笑多点。
“是你?《目送》同学?”余麦在活动视线时,无意中瞥见了冯安民,即时双腿交叉,“唰”地坐起来。
“她还记得我。”冯安民在心中窃喜。他朝余麦招招手,“你好,同学。”
余麦脸上重新绽放笑容,“你好,我今年20出头,和你是同龄人。”
古朗月看着眼前这一切,酸了,他一个没站稳,差点倒地,“这差别大到我想妈妈了……”
冯安民半回头,脸上挂着点小得意。
“喂,安民,朗月,我来啦!”常河突然出现,从余麦后边跑过来。当经过余麦身旁时,他停了下来,“咦?余麦。”
“你们认识?”冯安民向他们走来,疑惑道。
“哦?你们也认识?”常河看看余麦,又瞧瞧冯安民,“我和余麦是小学同学,她也是我们院的,不过她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
“我和余麦是前几天在图书馆认识的。”冯安民鼓起勇气,转向余麦,“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冯安民。”
他怕余麦不知道自己名字具体是哪三个字,特意掏出学生证让人家过目。
“我听过你名字,经常出现在奖学金名单上的嘛。”余麦瞄了瞄冯安民,又扫了一眼学生证,“对了,我也是经常出现在奖学金名单上的人。”
冯安民与常河相视,无声一笑。
“不公平不公平……”古朗月也走了过来,佯装出满脸幽怨,“我就是想开个玩笑,从侧面证明一下你倾国倾城而已……”
“抱歉啊同学,刚刚我以为你是个变态,所以……”余麦口直心快,“不过你语文造诣不错嘛。”
场上的陶晓星与胡小图不知怎的看到了场外正在聊天的三男一女,觉着有趣,立即放过可怜的篮球,加入到聊天阵营来。
经过一轮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六人的关系整理如下:他们都是即将大四的中大学子。冯安民、古朗月、常河是软件工程专业,同班,但不同寝室。余麦、陶晓星、胡小图是电子信息工程专业,同班同寝室。目前,她们宿舍就三个人住,因为第四人休学了。
他们似乎聊得挺投缘。突然,余麦话锋一转,“要不,我们来一场男女篮球赛?”
“不太好吧?别人看见了会说我们男生欺负女生的。”篮球高手古朗月表情犯难,其余两个男生在一旁猛点头。
“嘿你几个意思?”胡小图一把夺过冯安民手中的篮球,往地上一扔、一踩,动作干脆利索,“必须来一场!”
陶晓星扭扭脖子,活动活动手脚,“来吧,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既然女生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看她们摩拳擦掌那样儿,实力似乎不容小觑。男生们交头接耳几句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挑战。
这场比赛的过程,不可描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么说吧,赛后,三个男生手臂上都有明显的抓痕,所幸脸并没有被伤到,因为他们够高……
3.巧合 校牌坊
大四来临前两天,冯安民去考了科目三,没过,这对他的打击不小。
冯安民心情不好时,喜欢独自一人到校牌坊附近转一转,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盯着校牌坊上题的“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发上一阵呆,坐在台阶上玩玩俄罗斯方块,他的心情会好很多。
学会及时调整好心情,是他大学三年来掌握的最好的技能。
这次,他照例选择到校牌坊来散心。到达目的地时,已是黄昏。他解下背包,往牌坊前的台阶一坐,从包里掏出个迷你游戏机,玩起俄罗斯方块来。
小时候的冯安民,就喜欢上了玩俄罗斯方块,6块钱一个的小型游戏机,他都不知玩坏了几个。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钟爱这游戏,只是喜欢的性质变了,以前是娱乐,如今是寄托。看着落下的不同形状的方块被自己砌成整齐划一的“墙”,继而消失,他会觉得很解压。
巧合吧,这时的余麦戴着耳机在校园里散步,也散到校牌坊来了。
余麦一眼就看到了台阶上的冯安民,她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跳到冯安民跟前,“嘿,你在干嘛呢?”声音很是好听。
冯安民抬头,见是余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手把游戏机关了,“好巧,坐一下吗?”他拍拍自己左侧的空地。
上一次男女篮球赛结束后,他们几个就成为了朋友,偶尔会在校园里碰到,也时不时会在六人组建的微信群“数鸡院”上互相调侃几句。但要说到冯安民与余麦单独碰面,这属于头一回。
余麦倒是不介意坐地板,但在此之前她想开个小玩笑。她古灵精怪一笑,“你不帮我拿纸巾擦一下地板啊?我穿的可是白裙子耶!”
“哦,哦……”冯安民这才注意到余麦今天穿的是裙子,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她穿裙子呢,还挺好看的。想到这里,他脸上的颜色有了微妙的变化,“我没有带纸巾的习惯……你等我一下。”
他拿起一旁的背包,从里面抽出一本《计算机组成原理》来,轻轻放到余麦要坐的地儿,“请。”
“我自己买的,不是图书馆借的。”见余麦眼神犹豫,他补充道。
“哈,我像那种做作的女人吗?开玩笑的啦。刚才去见了一位长辈,所以穿得做作了点。”余麦拿起书本,直接坐到了地上,“反正裙子是借我舍友的。”
冯安民顺手接过余麦递来的书,忍不住发笑,“你还真是耿直。”
“欸。”余麦用指尖戳了冯安民胳膊一下,神情无比真诚,“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刚刚我就看出来了,说说吧,没准我能为你答疑解惑呢。”
“你看出来了?有这么明显吗?”冯安民收起笑脸。
余麦用力点点头,“你说呢?我本来想吓唬你的,结果却为了逗你,硬说自己是个做作的女人。”
“我科目三没过。”冯安民感动之余,也把烦恼和盘托出,“从小到大,我想学什么都可以学得好,没想到会在科目三这里栽了跟头,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挫败感。”
“可能,是你之前一直太顺了,所以才……”余麦很自然地拍拍冯安民的肩头,“没事,现在受点挫折未尝全是坏事。”
巧了,平日里总是喜欢怼冯安民的发小与好友,也是这样开导他的。但,听他们说时,似乎差那么一点意思。现在换成余麦来说,效果完全出来了。
想必,不是什么话对他有用,而是看话是谁说的。
“我好像,想通了。”冯安民一拍大腿,长舒一口气,“那你有受过什么挫折吗?”
“有,怎么没有,我最近就很有挫败感。”余麦挠挠额头,“今年开始,我一直在准备考研,我想考北外的英语专业。很多人都说我傻,说一个学计算机的怎么跑去学英语。可我一直在坚持呀,就觉得,人这一辈子,总得为自己喜欢的事情拼一下命吧……”
余麦念念叨叨的,可冯安民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很享受。
“你有什么减压方法吗?”余麦特别擅长话锋一转。
“玩俄罗斯方块,或者听我喜欢的日漫里的歌。”冯安民手速极快,掏出插着耳机的手机,把其中一边递给余麦,“你要不要听一下?”
“哎,我们去吃饭吧,边走边听。”余麦拉拉他的衣角。
“嗯?”冯安民摸摸膝盖,“可是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余麦倍感无奈,勉强一笑,“你就不能……你这话说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冯安民摸摸下巴,带着笑意,“但我可以陪你去。”
他这个表情,让余麦想起一个表情包来,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没走几步,余麦就跟不上冯安民的步伐了,“冯安民耳机要掉啦!你走那么快干嘛?你是在炫耀你腿长吗?”
余麦的耿直式连问,令冯安民瞬间变乖,“好,我走慢点。”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为了迁就某个人而放慢脚步。此前,他姐姐曾不止一次抱怨他走路太快,不知道等一下亲姐,但都被他当作耳旁风。呵,真是个重色轻姐的家伙。
不久后,冯安民补考科目三,轻松过关。对了,那天考试前,余麦有特意发微信鼓励他。
4.般配 运动场
这年的9、10月份,于冯安民而言过得飞快,等他反应过来,11月都差不多过完了,天也在不知不觉中冷了起来。
实习的事情,已基本确定下来,再过几天,他冯安民就要成为一名实习码农了,绝不穿格仔衫的码农。
老早之前,他姐姐就提醒过他,上班后不能穿格仔衫!废话,他品味可没那么低,从小到大他压根就没穿过格仔衫,怎么可能成为码农后就突然喜欢上穿了呢?
趁着还能完完全全当个学生,这天晚上,冯安民独自一人去运动场跑步,跑累了就躺到草地上闭目发呆。
中大有两个运动场,一个铺塑胶一个铺草皮,冯安民总喜欢挑草皮那个,因为它没有塑料味,有的只是大自然的气息。
广东的草,能做到一年四季都是绿的,真好。
“喂,你躺在地上干嘛呢?”余麦半弯着身子,俯视着草地上的冯安民。现在虽是晚上,但运动场的灯光很足,她甚至能看到他额头微微渗出的汗。
冯安民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眼神恰好与余麦对上,心又是狠狠一颤。
他慌忙起身,随手拨了拨头发,“你也来跑步?”
“是呀,这不马上要考研了嘛,我得劳逸结合、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迎战!”余麦很自然地坐到了冯安民旁边,“不过跑几圈就不行了,丢人。”
说后一句时,她把左手放到了右嘴角旁。这小动作,很是可爱。
“那你应该去打篮球啊!”冯安民调侃,“这样不仅可以锻炼到,还有助于增进你那走火入魔的球技。”
“够了啊!”余麦用胳膊肘撞了撞冯安民。
冯安民感觉到了余麦手臂的温度,情不自禁摸摸手肘,“前几天刚有点寒意,今天温度又上来了,一点冬天的样子都没有。”
“广东的天气又开始变态了呗。”余麦抬头望着天空,“不过这夜空挺美的,不干点什么真的白瞎了这良辰美景。”
“突然好想看电影哦。”余麦的话锋一转,又登场了。
冯安民也跟着看星空,“看电影?这简单,你等我一下。”他掏出手机,在群里@古朗月,让其现在到他的宿舍拿电脑,然后带到运动场来,说要看电影。
不出所料,群里瞬间炸了,大家都说要来。
等待的间隙,冯安民简单给余麦交代了将要看的电影《我想吃掉你的胰脏》的背景,这成功勾起了她的兴致。
两个正聊得起劲,丝毫察觉不到古朗月与胡小图正在慢慢靠近……
看热闹的胡小图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惊扰了二位主人公。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嘛?”余麦回头看见古朗月与胡小图,一脸莫名其妙。
古朗月见事情已败露,连忙堆出笑脸,“抱歉,打扰了,小图她不懂事,我帮你们教育她!”话毕,他意思一下,轻轻敲了敲胡小图的头。
“你俩主要是打扰到我们看戏了!”古朗月与胡小图背后的常河与陶晓星异口同声义愤填膺。
“你们几个,是在诠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典故吗?”冯安民手肘杵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腮帮子,神闲气定。
原本被人看戏,现在反看别人的戏,这种感觉棒呆了。
那四人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个个只知挠头傻笑,表情动作神同步。
“蝉哥蝉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电脑到了,看电影看电影。”胡小图取过古朗月手中的电脑,毕恭毕敬给冯安民呈上。
“蝉哥蝉姐?……”其余的人嘴里都嘀咕着这四个字,气氛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
《我想吃掉你的胰脏》,观影全程,没人玩手机,最多偶尔交流几句。快结尾时,有的人差点哭了。没哭出声,只是眼眶红了而已。
“所以,'我想吃掉你的胰脏'这话,算表白?”陶晓星吸了吸鼻子。
之前看过好几遍的冯安民点点头,“传说,胰脏被人吃掉,灵魂就会继续活在那个人心里。”
“胰脏这个梗我看得懂。”常河拍拍脑袋,“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说男女主角的名字很配啊?志贺春树、山内樱良,很配吗?”
“哇!你好厉害!能记住这么长的名字!”余麦瞪大眼睛,满脸写着佩服。她很少看外国著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记不住那些长长的名字。
“春天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啊,就是这么简单。”冯安民嘴巴向上吹气,刘海被掀起一帘。
顿时,全体骚动起来。
“这样也可以?”古朗月一下子窜起来,“那常河与陶晓星的名字也很配!”
所有人都疑惑地望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李商隐写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长河渐落晓星沉。你看,你俩的名字都出现在同一句诗里了,还不够配吗?”
“你要这样说,那你和胡小图的也很配!”常河也站起来,面对着古朗月,“你名字中的古和月,组起来就是胡,你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哟,好羞耻。”陶晓星帮腔。
古朗月一时语塞。
“好吧,配就配吧。走吧,跟我很配的胡小图同学,我请你吃口香糖去。”
“那,我也请陶晓星吃。”
两个男生各自看向与自己“般配”的女生。俩女生互看一眼,齐刷刷起身,“有人请客,什么都好说。”
两个男生临走前,都给冯安民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运动场的一角重新剩下冯安民与余麦,四周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气氛好像还有点暧昧,那四人留下的。
刚才,从常河与古朗月的眼神中,冯安民顿悟了一点。
他清清嗓子,胡乱拉扯着地上的青草,“照他们刚刚的说法,我觉得我们的名字也很配。”
“冯安民,余麦……”余麦嘴里念念有词,“有吗?没有吧?”
“你看啊。”冯安民挪了挪屁股,“如果麦子丰收的话,是不是就国泰民安了?”
余麦有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拍拍他的膝盖,“你真幽默!”
“好像,还真有点般配呢,心系天下的般配。”余麦在心里偷偷想。
5.侧面 你变了
冯安民的实习渐入佳境,余麦初试后自我感觉不错,继续学习,准备复试和着手毕设,其他同学也各有各的忙。
新一年的元旦过后没几天,中大南校区被爆出施工队挖地基时,意外发现了一座古墓!
此消息一出,立马引起了热议。
当晚,冯安民在三饭碰到了余麦,俩人都对发现古墓的事情很感兴趣,聊个没完没了,仿佛事情就发生在他们所在的校区一样。
直到晚上九点多,他们才意识到,该回宿舍了。值得一说的是,冯安民主动提出送余麦回去。
路过一树丛时,两人无意中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一对情侣正在树下的板凳上忘情接吻……
他俩担心惊扰到人家,就没好意思走过去,悄悄躲到一旁看戏。
那对情侣完事后,男方说了一句:“你换牙膏啦?”
余麦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冯安民反应倒是快,趁那对情侣回过神来前,抓起余麦的手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然后,两人相视,狂笑。
冯安民原本以为,学校发现古墓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能料到,他父母也看到了有关新闻,并且误以为是他所在校区发现的古墓,隔天就买了车票到学校来一探究竟,而且还是到了才通知儿子来接……
对于父母的突然造访,冯安民哭笑不得,急急忙忙向上司请了半天假。没办法,自己的父母只能自己宠着呗!
冯安民接到父母后,坚决不答应带他们去南校区。
“也行。”冯妈妈挽起冯爸爸的手,“那我们不出去吃饭了,就在饭堂吃好不?完了你顺便带着我和你爸逛一逛校园。”
冯爸爸宠溺看着冯妈妈,“你说了算。”
冯安民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你俩什么时候学会的秀恩爱?我答应就是了。”他皱着眉,语调瓮声瓮气的。
冯妈妈每到一处地方,必夸上一番,同时还不忘让冯爸爸拍照留念。
“爸,你站到妈旁边,我给你们拍。”冯安民把爸爸推到妈妈身旁,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他们一阵拍,期间还教他们变换姿势,显得耐心十足。
因此,妈妈看他的眼神也在渐渐变化着……
图书馆前,当冯安民从背包里掏出纸巾,让二老擦擦脸时,冯妈妈再也憋不住了,“儿子,你变了。”
妈妈突然间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冯安民一头雾水,“妈,你这样怪吓人的,有事说事。”
妈妈拉起冯安民的手,神神秘秘,“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是说你有喜欢的女孩了?”
冯安民心一紧,同时脑海不自觉蹦出余麦的样子来。他装傻,“我干什么了你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妈妈招呼被晾在一旁的爸爸过来,“你穿衣服没以前那么死板了,还有耐心给我拍照,而且居然开始随身带纸巾了……”末了还不忘加一句,“爸爸你说是不是?”
爸爸瞟了冯安民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冯安民下意识打量了一下今天的衣着:衬衫、牛仔外套、工装裤、运动鞋。好像,真的与以前死板的黑白灰有区别了呢。
舍友最近也说过和妈妈类似的话,还夸他的生活越来越精致了。
现在被妈妈这么一说,冯安民想起了一件事。前些日子,他在回学校的路上遇到余麦,两人顺便结伴去饭堂吃饭。途中,冯安民时不时回头看余麦,看她是否跟了上来。
“怎么走那么慢?”对于冯安民不同往日的行走速度,余麦有点吃惊。
“怕你跟不上。”冯安民淡淡一笑,“你今天怎么走那么快?”
“怕你等急了。”余麦拉拉背包的带子,“你真是个暖男。”
“你真是个暖女……”
“冯安民!”一声熟悉的叫唤,将冯安民拉回现实。
毫无悬念,来人真是余麦,她刚从图书馆出来。
冯妈妈暗中观察自己儿子看余麦的神情,顿时心领神会,拉着爸爸先冯安民一步迎上去,“你好,我是安民的妈妈,这位是他爸爸。”
爸爸又是微微一笑,点点头。他有预感,自己的老婆要放大招了。
“叔叔阿姨好。”余麦很有礼貌,微微鞠了鞠躬。
“小姑娘我跟你讲,你以后不用担心婆媳问题,我很好相处的。”果然,爸爸预言的大招妈妈在下一秒放出来了。
“哈?”余麦被吓得不轻。
“妈你干嘛呢!”冯安民连忙拉起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妈,“走走走,我带你去校牌坊那里看看!”他边推妈妈走,边回头向余麦致歉。
冯爸爸慢走一步,留下来收拾“残局”,“小姑娘你别害怕,安民他妈可能家庭剧看多了。其实她只在喜欢的人面前开玩笑,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当然,如果你觉得她的方式欠妥,我代她向你道歉。”
余麦的接受能力挺强的,所以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叔叔你言重了,阿姨很幽默,我很喜欢。”
送冯安民爸爸离开后,余麦可算不必忍着,放声大笑,还不忘给冯安民发微信:“你妈真搞笑,当她儿媳妇应该很幸福吧?”
彼时的冯安民还在挖空心思想着该如何向余麦道歉,当收到她的微信后,心立马定了下来。
心安的感觉,仿佛在诉说,他冯安民,正如旁人所说,真的是变了吧。
6.心动 KTV
过完年,冯安民便向上司请了长假,好专心忙毕业论文等事宜。
像余麦他们这种考研的,比普通毕业生要更忙些,毕竟除了忙毕业论文,还要准备复试。而她余麦,甚至得千里迢迢跑去北京复试。
五月中旬,冯安民答辩顺利结束。松了一口气的他方才惊觉,已有一段时日没见着余麦了。
幸好,名正言顺的见面机会很快就来了。
当天晚上,古朗月组织“数鸡院”成员去KTV一展歌喉,以庆祝他们所有人答辩顺利过关。
冯安民本来不打算开嗓的,奈何架不住损友们的起哄,最终献唱了一首《一直很安静》。这是他打儿时起就很喜欢并且喜欢至今的一首歌。
效果貌似很不错,个个都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余麦,看冯安民的眼神都变了。
一切正如常河所说:“大学四年,第一次听你唱歌,原本以为你会是个音痴,想不到你深藏不露,不唱则已,一唱惊人呐!”
聚会结束,回到宿舍后,冯安民在电脑上搜了《一直很安静》的MV,戴上耳机,重温一遍。
刚回学校路上,冯安民与余麦肩并肩,走在队伍后面。
“你也很喜欢仙剑吧?我看你刚刚都听呆了。”冯安民侧看着余麦。
“我确实很喜欢仙剑。”余麦对上冯安民的眼睛,“但就不能是你唱得好的原因吗?”
“但就不能是你唱得好的原因吗”这句话,突然间开始在冯安民脑中循环播放,他的心跳莫名其妙又快了起来。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不知何时开始,他看书时,潜意识会自动把文字转化成余麦的语音,在他脑中播放。
冯安民这人吧,在外人看来,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但其实,在某些方面,他是个极其迟钝的人,比如说最典型的感情方面。
他一时兴起,问手机里的人工智能:“小爱,如何判断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自打手机有了小爱,冯安民就把它当军师了,碰到什么不懂的都问问它,有时甚至会和它聊天……
“当她时时刻刻都会出现在你脑海的时候,当她的心情能影响你的心情的时候,你就喜欢上她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小爱用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调调说出了如此有感情的答案。
听小爱这么一说,冯安民犹如醍醐灌顶。这下,他可算彻底弄懂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告白,却不知该怎样开口。
7.注定 小时光
考完复试、完成答辩的余麦,选择继续留在学校,泡图书馆,中途不小心迷上了网剧《致我们暖暖的小时光》,微信头像什么的全换成了顾未易和司徒末的。
这个周末晚上,冯安民和余麦在运动场上闲逛。本来,两人说好是来运动场看番剧的,可余麦说她还深爱着小时光,看不进去其他的剧,只好临时改成散步。
“我最近屯了好多顾未易和司徒末的情头,你介绍一个人和我用吧?”余麦步伐东歪西斜,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真的有这么好看吗?都几天了,还一副失恋的样子?”冯安民生怕余麦摔倒,伸手在她后背护着。
“就是失恋了,和电视剧谈恋爱也是恋爱好不好?”余麦顿时激动起来。
“咦?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冯安民仔细回想,“对了!我姐说过,她最近也被那什么小时光勾魂了。”
他拍拍余麦,“我可以介绍你俩用情头。”
“啊!真的?快点把你姐的微信推给我……”
余麦与冯安民的姐姐一拍即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只有你喜欢小时光,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用这话来形容她们再适合不过。
姐姐冯奈曾质问冯安民:“把用情头的机会让给我,你是不是傻?”
“我不能趁人之危。”冯安民这答案,差点没把姐姐气死。
小时光为他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他却没能把握,结局似乎已注定。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样的剧能把自己喜欢的女孩和亲姐迷得神魂颠倒,冯安民也去看了小时光。
“哟,真的很不错。”这是冯安民的观后感。而且,这也增加了他和余麦的共同语言。
快毕业时,六人约定分头行动,走一遍校园,看是否能发现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有趣的现象。
冯安民与余麦自然被分到一组。走到写满三行情书那条路时,余麦又开始了,开口闭口都是顾未易司徒末。
“这写的都是什么呀?看不懂,还不如我顾未易的'薛定谔方程、粒子、波函数'有杀伤力。”余麦凑上去看校友写的五花八门的三行情书,边看边吐槽。
“那,我给你写几句吧。”冯安民思忖片刻,“我之所以学不好傅里叶变换,大概是因为,总走失在你的时域频域里。”
这是他,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刻。
余麦瞬间愣住,“你开玩笑的吧?我不是司徒末,我听得懂。”
“我认真的,我喜欢你。”
“我……”余麦心中纠结万分。
自认识以来,她都对冯安民抱有好感,篮球场那里区别对待冯安民和古朗月就是有力证据。
好感是有的,那喜欢呢?反正之前听他唱自己喜欢的《一直很安静》,心动到不行。
当下,余麦心中给自己的答案是,有。只是她有所顾虑,她不敢答应。
如果考研成功,她是要去北京的,而冯安民是要留在广州的,倘若他们在一起,即将面临很大的考验。
“我……能到毕业典礼那天再告诉你答案吗?因为……”余麦不知如何往下说。
“没事的。”冯安民对着余麦宠溺一笑,即使他很紧张。
“All good things come to those who wait.”冯安民引用外国名言,“好,我等你。”
“Maybe.”余麦回以微笑。
8.再见 毕业礼
数据院的毕业典礼在下午五点半举行,等典礼结束,已是晚上七点多。
冯安民顾不得把学士服脱下,就带着姐姐往图书馆赶。他和余麦约好的,典礼结束后,在图书馆门口碰面。一切答案,都将在今晚揭晓。
姐姐是怎么回事?是这样的,拍毕业照那天,姐姐因工作原因没赶上,于是改成毕业典礼来参加。作为姐姐,她想亲眼见证弟弟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好吧,其实她就是想穿一下中大的学士服……
冯安民没等几分钟,余麦也到了。巧了,她的学士服也没脱。
“你好,你就是余麦吧?”冯奈主动打招呼,“我是安民姐姐,也是你的网友木丁。”
“呀!见着真人了!你好木丁。”余麦满脸惊喜,“微信上说不够,我早就想和你面谈了。”
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一个与自己志趣相投的人,其实并非易事。
“我把你当网友,你竟然想当我弟妹!”冯奈拆着手中的棒棒糖的包装纸,“说吧,你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我弟弟?”
“什么?”余麦整个人僵住了,隐约觉得这套路有点熟悉。
“姐!”冯安民狠狠戳了冯奈一下。
“什么?十万?太多了,送你好了。”冯奈恢复笑脸,把糖叼在嘴里,“送给你的见面礼,喜欢吗?”
思维跳跃的冯奈也可以心思细腻,“这天热死了,你俩先把学士服脱下来,我帮忙拿着,你们就安心说事吧。”
冯安民与余麦这才回过神来,方觉满身大汗。他们互看一眼,手忙脚乱把学士服解下。
“我去那边的草坪坐着,你们慢慢说。”冯奈抱着两套学士服,径直走向十几米外的草地。
剩下的两人不约而同走到图书馆一侧,免得挡别人道。
“你姐还真是个宝藏。”余麦望着冯奈的背影,“线上是宝藏,线下也是。”
冯安民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余麦,“不聊她,我们说正事吧。”
余麦接过纸巾,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我考上北外的研究生了,通知书也下来了。”
“那恭喜你呀!”冯安民哈哈大笑。他真心替她开心,可以继续深造自己喜欢的专业。
“但对我来说,这或许不全是好事。”余麦玩弄着手中的纸巾,暗暗又下了决心,“对不起,我的未来,可能不能与你有关了。”
“我可以……”
“你不可以!”余麦即时打断冯安民,“你不要等我,也不用为我改变什么。我不想做渣女,但我也做不了你的暖女了。那么,就让我们各自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吧,我们谁也不要等谁,一切都交给未来,好吗?”
这,一点也不像她余麦的风格,他很心疼。
“好,我答应你。”这,或许是他冯安民此时此刻能说出的最理智的话了。
“好,说清楚了。”余麦故作轻松,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冯安民,“答应送你的毕业礼物。”
冯安民缓缓接过。照片上,他们六个人和冯安民的父母一脸灿烂。
拍毕业照那天,不知谁先提议,让数鸡院六人与冯爸爸冯妈妈合照一张。大家站得成双成对的,画面很是和谐。
当时,这张照片是用余麦的手机拍的。事后,冯安民让余麦给他发,她死活不愿意,非得说毕业典礼那天才能给他,就当是毕业礼物了。
他随手翻翻,发现照片背面写有一个英文单词:family。
“这是什么意思?”冯安民问。
“家庭啊,不觉得很应景吗?好朋友都在,你爸妈也在。”余麦指着照片上所有人。
“是吗?”冯安民木讷地看着她。
“是。”余麦显得有点心虚,她并不打算说真话,“那个,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家了。”
“我送你吧。”
“不用,我爸会来接我的,你就好好陪你姐吧。”余麦再次望向冯奈。
此时,冯奈已抱着学士服走回他们身旁。
余麦接过学士服,“谢谢姐姐。”
“走啦,你保重。”余麦认真地看了冯安民一阵,“我不喜欢毕业,但我祝你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谢谢你,愿意和我好好告个别,我也祝你前程似锦。”冯安民眼中全是不舍。
图书馆,是他们认识的地方,亦是见证他们离别的地方。
冯奈看看远去的余麦,又看看盯着余麦远去的冯安民,趁他不备,抽过他手中的照片,注视着上面的单词,若有所思。
“我觉得,余麦应该也很喜欢你,可惜了。”冯奈远远看了一阵他们两个,什么都看透了。
“嗯?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冯安民以为姐姐是在开玩笑。
“你忘了?你姐我的业余爱好是写别人谈恋爱的!”冯奈欲言又止,“算了,你俩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也许,冯安民永远都不会知道照片后面的family的真正含义,或许下一秒就悟到了,谁知道呢?
余麦赋予family的寓意是:feng an min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