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汇远斋回到奇珍斋的韩子奇和师妹璧儿挑选了一个聚礼日,来到清真寺请阿訇为他们写下婚书,举行了最简单的婚礼。《古兰经》说:“妇为夫衣,夫为妇衣”,她和奇哥哥就此融为一体、互为表里、相依为命,共同走向面前那漫长的路……
十年之间,奇珍斋名冠北京玉器行,已经扩展到五间门面。他逐渐把奇珍斋交给账房老侯和徒弟去照看门市生意,他自己则把主要精力用于寻访天下美玉。凡与玉有关的古籍,他都不惜重金买来,对照自己的收藏,潜心研究,孜孜不倦,俨然又一个“玉魔”,连“玉魔”老人的藏玉之所“博雅”宅也“货卖识家”,归于韩子奇之手。
在一个月朗风清,万籁俱寂的夜晚,韩子奇隐隐听到“玉魔”老先生的声音:我可扔了。循声来到院子的韩子奇只见皓月当空,树影婆娑,没有一个人影,正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时,一颗流星划破天井,光灿灿落入院中!而就在这一夜,璧儿早产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结婚十年,璧儿几次滑胎,今日,韩子奇32岁得子,心情激动,想到那颗从天而降的明珠,给孩子取名为“天星”。
天星出生满百天,韩子奇独出心裁地在“博雅”院搞了个“览玉盛会”来庆祝,以玉会友,将十年来苦心搜集的奇珍异宝陈列出来,供玉业同仁、社会名流、文人墨客观赏品评。这次盛会由韩子奇亲自来主持,在燕大读书的玉儿给他当助手。开展的这三天,博雅宅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北京城里古玩玉器业和文物字画业数得着的人物都来了,对奇珍斋主的非凡技艺和丰富收藏都给予极高的评价,纷纷称道:博雅宅昔有玉魔,今有玉王。
来宾中有不少洋人,韩子奇让玉儿当翻译,有意在社会公众面前显示显示小师妹的才华。且莫说奇珍斋祖祖辈辈都是识不得几个字的手艺人,到如今才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即使整个北平的玉业同仁,也鲜见有如此高学历者。玉儿的出场使览玉盛会平添了一股温馨儒雅的文化气息,让韩子奇感到由衷的欣慰和自豪。
韩子奇对所有客人都以礼相待,但婉言谢绝将展品转让。对此,韩太太颇为不解,觉得丈夫和以前不一样了,买卖人不谈买卖,瞎热闹个什么劲儿?
韩子奇和玉儿送客人出门,在门口碰到一个状似流浪的妇人讨要施舍,用的是回回的语言。韩子奇想起了自己往昔的流浪岁月,心中不忍,便掏出几个光洋给了妇人,还要玉儿带妇人到宅内找几件旧衣裳换上。
换好衣服的妇人千恩万谢正准备离开,听到了婴儿的哭声,突然疯了似的往韩太太屋里闯,嘴里喊着:孩子,我的孩子。屋里,天星因奶水不足在哭闹,韩太太正着急着。闯进来的妇人一把抢过孩子,给饿得发慌的孩子喂奶。
等孩子吃饱了,妇人也渐渐清醒平静下来,含泪讲述自己的遭遇。她是吉林长春人,自己姓马,丈夫姓海,在当地开着个小有名气的饭馆。因不甘忍受日本人的凌辱,夫妻俩逃难入关,开个茶棚为生。民国22年,国民政府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夫妇辗转千里,仍然没有逃出日军的魔掌!
一天,一群日本兵来到海家的茶棚喝酒吃肉,海老板陪着笑脸解释自己家是清真教门,恳请他们换家店喝酒吃肉。话没说完日本兵就发怒了,推搡着要带走海老板,海嫂抱着儿子追出来。丧尽天良的日本兵放开海老板,抢过孩子摔地上,把海嫂劫上了车。海嫂挣脱日本兵跳下了车,昏迷过去。醒来时,家和茶棚都被大火烧毁,丈夫和儿子不知去向。
海嫂就这样一路流浪者寻找丈夫和儿子,直到来到博雅园。看着吃饱的天星酣睡的样子,海嫂内心十分不舍,便跪下请求韩太太收留她在家伺候小少爷。韩太太本就同情海嫂的不幸遭遇,自己也需要人帮忙,便应下了她。韩子奇过来听说后,也表示同意,并说好将海嫂视为大姐,要天星唤她姑妈。
展会的最后一天,汇远斋的浦寿昌来了。奇珍斋和汇远斋已有十年的不解之仇。蒲寿昌根本没料到韩子奇会回到梁家重振奇珍斋,抢走了汇远斋一半的买来。如今,他风头日盛,还博得什么“玉王”的称呼,蒲寿昌越想越不服气,便上门来了。
韩子奇忍住内心的不愿和厌恶,将蒲寿昌客气迎进门。浦寿昌看到那些名流赠送的“玉王”橫联,内心不以为然。韩子奇领着蒲老板一路从明清的展品看到了宋元,蒲寿昌啧啧称奇,简直不敢再看下去了。历史浓缩于咫尺之间,蒲老板跟着韩子奇在琢玉史的长河中溯流而上,直至到了西周的藏品。最后当蒲老板看到自己当年以毁掉两块的代价抬价卖给亨特先生的玉玦时,彻底崩溃,惨然而归。
正当韩子奇雄心勃勃、奇珍斋前途无量之际,一场巨大的灾难却压顶而来。在《何梅协定》《秦土协定》签订之后,日本控制了河北、察哈尔两省。这年的12月,北平的六千多名学生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军警出动,对手无寸铁的学生残酷镇压。无情的战云像恶魔一样压在头顶,北平、华北和整个中国,都已经危在旦夕!
这一章读起来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对那些稀世珍宝的描述,从外形到工艺再到历史的详尽描述,让读者也有了观展的身临其境感。
故事情节也很有冲击力。一边是奇珍斋的繁花似锦,一边是民族国家危在旦夕。历来有国家才有小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奇珍斋将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