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
祝好!又是很多日未曾给你写信,不知你过得如何?这些天,我连每日晨间日记也放弃了记录,决定今日给你写信之后,明日便要捡起。上周日是我十九岁的生日,本来我都已经开始要给你写信了,不知为何,却又停了笔。而上个星期是学期的最后一周,我成天浑浑噩噩,终于赶在最后写完了所需的论文。周四周五收拾行李,也累得不行,周六坐飞机,十六个小时飞到香港,见到父母与两个妹妹。这几日倒时差,看琅琊榜,过得日子也是醉生梦死。
写作,其实无非就是表达心中所思所想,正如李笑来在《把时间当做朋友》里提及。他说,要想清楚,才能写清楚。写文章,使用文字表达思想,如果一个人的思考是完整的,论证是清楚的,那就只剩下最简单的任务:把已有的思想用平实、朴素、简洁、有效的语言表达出来。之所以将论文拖到最后一个星期再写,无非就是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好。而前些日子不曾写信,也是因为自己在想什么,我也不清楚,所以难以动笔。
好了,现在既然在给你写信,无非就是我现在有些话想要说。中国与美国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白天黑夜,所以这几日我晚上六七点就极困,一觉睡到深夜凌晨,却又睡不着了。前天晚上,睁开眼睛,满脸泪痕,眨一下眼睛,泪水便从眼角处流下,我躺在床上,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我早已记不得那个梦是什么了。可是我想,我会哭成这个样子,那一定是梦见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其实我隐约记得,我梦见了什么,无非就是相爱的人无法在一起,所求之事所求之人终不可得罢了。
高中的时候同桌跟我说,她最喜欢的一首诗词便是李煜的那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我最喜欢的诗句也是如此。
很多时候,总觉得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大梦。你我,也不过是梦中之人。梦醒时分,是该留恋其中,还是该断然离开呢?多年前曾有一个梦,不知道是庄周梦见自己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成了庄周。我想,这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其中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因为做梦之人不知自己在做梦,就好似多年前的李煜,梦中的故人依然,故国依在,他还是那个喝酒写词的南国皇帝,而非北方大漠的阶下囚。可是梦,终归是要醒的,快醒的时候,心中好像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好像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好像知道自己要醒,要到一个冰冷的世界里去,于是好生留恋,于是一晌贪欢。
我想,我最喜欢的,其实就是这一个部分吧。梦快要结束了,可是总会有人挣扎着不愿醒来。而我,在那个梦中,不知经历了什么,不知见过了什么,可是分明已是泪流满面,却依然不肯醒来。
梦是假的,梦中之人梦中之事,也是假的,可是这最后的执着,最后的不舍,却是真的。
我想,对于李煜来说,梦里的故国,大概再真切不过了吧,楼高与章台,阑干与朱窗,美人与好酒,日日夜夜,不曾迟暮。可是梦的最后一刻,最后一分,最后一秒,他已然知道了一切不再,往事依稀,却依然固执地不肯清醒,不肯离去,一晌贪欢。
因为,若不是知晓了这一切是梦,若是来日方长,又何需贪图这片刻的欢笑呢?
祝一切都好!
五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