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送给胡兰成照片,在自己照片背面写到:“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大抵是爱情最初的模样,当喜欢上某人,脸红心跳,因欣喜而狂热,也因思恋而悲伤。那种掩盖不住的慌张,无处可藏的迷乱。喜欢一个人是没法骗自己的,一种欲罢不能的本能,欲拒还迎的心理。
若抛开现实附加给爱情的筹码,爱情本来的模样可以单纯到很傻很天真。如果一个人能不顾现实的残酷,不在意身份的匹配,地位的不对等,无所谓三观合不合。如此这般,这世界恐怕遍地的真情实爱,日日花好月圆夜。
张爱玲与胡兰成做了三年名义上的夫妻,最后张爱铃与他决绝时说:“我是不喜欢你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你也是早就不喜欢我了”,象张爱玲那般聪明,一下子看不清,又岂能永远看不清胡兰成。
人们纷纷为张爱玲抱不平,这么高冷的女神怎么就爱上这个“人渣”胡兰成了。世上的爱呀,因爱因恨,也因虚荣。胡最初像大多数屌丝崇拜女神一样,一开始惊艳,而后开始诚心追求。胡在他的《今生今世》里写到:“他们说她文彩欲流,说她难得,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像我那么喜欢她到心里去。好一句“喜欢她到骨头里去”,他觉得那些喜欢她的男人,不如他崇拜得彻底,能彻底到放弃掉自我和自尊。
自古套路得人心呀,胡不愧是个老司机。
人们贪杯爱情,其实是贪杯虚荣。
法国的普鲁斯特早说过,没有办法把爱情与虚荣完全分开的。
会盘珠子的老厨子五岳散人曾自信满满地说:“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除非是不想,否则真心没啥泡不上的普通漂亮妞,或者说睡上也行。”作为不会盘珠子的老男人,行文至此,还真没有这种恬不知耻的自信。但放眼望去,广大的文艺青、中、老年们都是很“知”女人心的师傅和人生导师,早已是不同女人们的红颜知已、蓝色知音。
胡兰成说:“我于女人,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这个“知”字,就是一个老司机对普通漂亮妞的爱情春药。老司机们总能把无色无味的“春汤”,不动声色地让春心荡漾的女子喝下,而后还如此痴心不改。
一般的普通漂亮妞,一湾春水,蠢蠢欲动地等待一个懂她的男人来搅动;高冷的女神,则需要一个“知心”大叔来解锁女人心,希望获得平等与尊重。
人是贱的。如米兰昆德拉在《笑忘书》里说的那般“人在爱情里,一日犯贱,终身犯贱。”他说,所有的爱情关系都建立在一些不成文的合约上,这些不成文的合约是相爱的人在他们恋爱的头几个星期不经心地签下来的。
就像尼采说过的:“男人骨子里坏,女人骨子里贱。”
贱也是种生活态度,因为爱情里没有理性。
从古至今,浪子与佳人,才子与名妓,最初被传为爱情佳话,最后无不以悲催收场。清朝道光名士龚自珍,四十八岁辞官还乡途中,遇妓灵箫,一见倾心不能自拔。古时的文艺大叔,不像现在的老男人那般市侩和斤斤计较。遇到心爱的人,其情也狂,山雨欲来,其势凶猛。那时的青楼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据说灵箫吹得一口好箫,如此销魂,怎么能不让风流成性的男人迷恋。相比土豪,古代有文化的女子还是更喜欢会吟诗作对的才子。一个吹箫,一个吟诗,天作之合,如此湿哒哒的爱,真是叫人欲仙欲死呀。
如今已是世风日下,早已人心不古了,比起古时的女子,现在的妹纸们更现实,没一点诗情画意可讲。
有文化的人夸起人来都不一样,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能正中下怀。有文化的女人也是更喜欢“知”女人心的男人,想想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有文化真可怕。”才情这种东西,其实最没实用,但能泡妞呀!男人可以没钱,但要是没才,那就了无生趣了;所看,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都是最骚的。他们博爱、多情,且不负责任。
爱在说出口的那刻都是感天动地的,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可以让多少女人守成望夫石呀。龚自珍离开灵箫时,好话说尽,让她乖乖等他回来为她消籍,一同与她归隐。离别时作诗一首:“偶赋凌云偶倦飞,偶然闲慕遂初衣.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诗是真好诗,可惜人有些不真了。最后再见面时,温柔乡里睡了个回笼觉,打了个免费炮,龚只字不提嫁娶的事,情急之下,灵箫问定公(龚自珍):“你当初可是下定决心答应要与我一同归隐的。”窗户纸一捅破,这爱情游戏就没法再玩下去了。临了又诗性大发,呻吟了一首:“豆蔻芳温启瓠犀,伤心前度语重提.牡丹绝色三春暖,岂是梅花处士妻?”花是好花,可惜不是梅花;姑娘是好姑娘,干嘛非要做人家小三呢?这样在一起,你吹箫我作诗,没事打打野炮,睡个回笼觉,一切不挺好的么?
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说什么都是轻飘飘的,避重就轻娓娓道来,就像现在清一色的民谣歌手,那种把逼装到骨子里的淡雅:“和我在春天的街头走一走,春天布满了神州和心头。”——姑娘听了那能不心动呀,有些傻丫头恨不得直接扑上去生啃呀。
只是傻姑娘灵箫不知道,定公到处留情呢,前脚刚答应另一位漂亮妞小云,说要娶人家回家,小云在家等了三年又三天,结果定公也是吟诗一首,再顺道放了个鸽子。装得一副好逼,放得一手好鸽子。只是小云是只烈性的鸽子,在灵箫回苏州隐居时,听说定公暴毙在自己家中,据传是因爱生恨的小云所为。
龚自珍与胡兰成是不同类型,但属于同一种类的男人。胡在《今生今世》里引用了这首定公写给灵箫的诗,胡评说世人不懂这份好,误解龚自珍薄凉,其实这是真正不动声色的好,不惊不扰。你看,人家从不为自己辨护,只是安静地做个乱世的粉刷匠。
这样的男人才情是一流的,不仅文字秀美,而且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很懂粉饰,也擅自辩。就像在《今生今世》中,胡问自己爱慕的范先生,为何不与历先生在一起?范先生却道:“我觉得他魅力不够。男人总是要有魅力的好。”我听了嘴里不说,心里却想,我比那历先生魅力大。装逼的最高境界就是魅力四射,却又会不动声色;处处表现出一副与世不争的高品德来。
胡兰成、龚自珍这样的男人多情,因为他们的多情,也正是他们的无情处。
世上都说张爱玲爱得“贱”,可这红尘浮世,能寻得几份“贵”的爱情呢?今生今世,能寻觅到一个“能懂我的人”,没什么比这个更贵的,即使低到尘埃里,很多女子还是心甘情愿地“我愿意”。一句“我愿意”便可堵得世人所有的嘴。
一生一世太长,在现实面前,那倒更像是一句钻石广告语。还是现在的妹纸务实,直来直去从不掩饰自己的虚荣,赤裸裸地说出真心话:“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男人们不仅要懂我,还要宠我。不像古时的女子很傻很天真,没事还傻傻为人家织毛衣。
想想也是,在这个房子决定论的年代。如今的人们也不在意你有没有真情实意,你只要你有真金白银就好。爱情卖买,总比那份薄凉的许诺——今生今世,要靠谱的多。
张爱玲的爱在尘埃里开花,在卑微下凋零。没法成为你的谁,最终谁也不是谁的谁。人在爱情里可以犯贱,但不能犯错。
爱过就好,何须一生一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