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壬寅年中秋)

今日适逢中秋,城市里边遭了瘟疫,闭户不出。闲暇时节,便想写点东西似家书一般,虽老旧传统,但我亦未见家族中有家书之类的字样文章,只一张熏黑残破的族谱,每到年三十,过去拜谒一番,往上三代,情况皆不得知,由此而知,文字若永世之言,可以让后世与之通。


去年六月,正值你降临出生前三月,为取名,我翻遍典籍,为父名字甚陋,遂对此事更注重。原取《岳阳楼记》中“置若春和景明”之景明,寓意阳光普照,明净开阔,后因说法习惯,改为明璟,寓意增加光彩。本村好出女婴,降生之前,各色人等据以往经验观之胎形,皆言为女婴,岂料降生之后为男婴,有意外之喜。男丁可跋山涉水,以征江湖之远,女丁亦可巾帼不让须眉,长虹于世,等同视之。


初见你,颇为吃惊,与影视剧中大声啼哭相异,只一双眼睛微睁,打量新奇世界,并不啼哭,身形娇弱,呈暗红之色,盖因早产几日,神色略疲,眼皮似屋檐水珠,忍不住闭合,又旋即努力睁开。少顷,哭泣之音传来,声音若丝,却像奋尽全力,昭示寰宇,汝之到来。

初为父母,举止皆慌,亏得姥姥出滇入蜀来助,才显从容。月子伊始,喂养频繁,夜起四五番,颇为费人。最恼人乃为半夜啼哭,或者肠胀气,或者肠绞痛,飞机抱萝卜蹲皆无用,父母熬夜甚频,不似婚前,俱有不适焉。哄睡数小时,哭闹不歇,失去耐性。当是时,唯姥姥有养育之历,不厌其烦,坚若磐石,纫如蒲苇,温柔而坚定。如是数次,我和你母亲更有感于“养儿方知父母恩”此言。


平日,你母亲陪伴多,加上血脉相通,则感情日笃,她告诫我,要多伴左右,常与之交流,则能心意相通,我则不以为然,区区一婴儿,既不懂言语,亦不会表达,待年岁稍长,则自通人性。往后数月,每日屡次拥抱接触,啼哭之时,竟无烦躁情绪,转而是爱怜,乃为一体,继而思索啼哭之因,遂能感你的喜怒哀乐,察之秋毫。


去年年关,别离数月,归来之时,裹于包袱,一布蒙之。按捺不住期冀之情,揭开视之:脸庞红润,一双乌亮之睛镶嵌于脸庞之中,窗明几净,咧嘴笑,面庞如夏日荷叶上之露珠滴落水面,漾开一层涟漪。口中咿呀作语,小手舞动,似春日燕子掠过。子嗣成长,只此一次,过则难有,似夜里绽放的昙花,须珍惜一瞬芳华。吾辈养育之忧甚多,只出一子,优生优育,乃知陪同是其要也,走过人生二三十载,及至长成,鹰击长空,不拘泥于乡井,父母子女乃为一场渐行渐远的分离。

至今日,周岁已过,本欲记录成长之历,乃无从写之。或十来年,我将言豆蔻之事于你,知晓来时之路,方得始终,行之弥远。为人父母,童年之乐,必将悉数予之。咿呀作语,蹒跚学步,此时手舞足蹈,转瞬哇哇大哭,须臾入睡,顷刻醒来,食脚丫,啃手指,似小老鼠一般爬行飞奔。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甚好。我未曾将家族希望光耀门楣之类的说于你,我未尽人事,岂能推诿责任,只期年岁稍长,上阵父子兵,吾与汝毕力平险,指通豫南,达于汉阴,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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