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我加入到找工作的应届生大军中,每天早出晚归,想谋得一份能让自己留在本市的职务。父亲让我毕业回家,托点关系塞进某单位也不是件难事,想到储之航就一口回绝了。
储之航倒处变不惊,一如既往地上课、叠纸盒、看书,要不是我问,他可能也不会说。接下来他要去北方念研究生了。
“我怎么办?你知道我去不到北方的,我连在本市找工作都很难!”
我有些抓狂,不愿再看他的脸。储之航掰着我的手臂强行将我转过来,注视着我认真地说:“去读研也是为了你。我想念更多的书,拿更好的文凭,将来找到更好的工作,挣好多好多钱,你妈妈就会放心地让我娶你…… ”
我说不出话,只是很难过。储之航没错,我没错,母亲也没错。谁都没有错,可他还是被逼着要去做那些违反初衷的事,我也扯不出大道理阻止他的离开。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
我还是在本市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不是毕业于高等学府,也没有认真学习,福利待遇自然不高。
储之航离开前送了我一条手工围巾,针线错乱,一看就知道出自他的手没错。可能是颜色太土气,也可能是离别的气息太抑郁,我摆出的脸色不太好,火车时刻表也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抚慰我的情绪。
储之航是个典型理工科直男,憋了半天也只蹦出一句话,说完就匆匆钻进了安检口。我站在栅栏外看着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不远处传来火车哐哐的发车声,只听见两个字:等我。
储之航,你看你多残忍,天高海阔,你可以自由翱翔。而我在这里,只能等你。
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
初入职场,我每天的工作很累,渐渐听不进储之航的校园生活趣事。日常生活还好,但一谈到学习,我就觉得自己和储之航的距离在拉大。储之航在象牙塔里茁壮成长,我在围墙外已经千疮百孔。
我受不了距离,受不了差异,更受不了猜忌。那个频繁出现在你社交软件和合照上的姑娘,对于我,也许是一种解脱。
“储之航,我们分手吧…… ”
你没有说话,对于你,原来也是一种解脱。
她那么聪明,应该可以和你聊定额规则吧,那些数学公式我打小就记不住。
终于找着人陪你下象棋啦,你也不用一遍遍解释我的马怎么就被蹩着了。对了,你们玩的是围棋,这个我就更学不会了。
储之航,你怎么老是不接我电话,以前你都很疼我,从来不敢拒接的。
罗阿姨会喜欢她吗?也会夸她长得好,给她寄大包的香酥鸡吗?
不要好不好…… 我好喜欢她做的香酥鸡…… 再大包也不会嫌多了……
储之航,我要好好的睡一觉了,我会做一个好梦,醒来时就躺在咱们家里,你会再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我又不是个会哭天抢地的人,差不多得了。避免悲伤的秘诀就是不要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和早上起床的瞬间想起,一切都能回归平常。
在一起时爱得死去活来非你不可,离开后也要做到恨之入骨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棋逢对手,就要从一而终地相互较量,这样才算是竭尽了全力,打成平局,不负你我过往。
储之航,好样的。
你不知道的是,抱歉咯,离开你的日子,漂亮的方小慧过得美着呢。
那些年,各色交友软件还没兴起,一赌气,我挑了个头像好看的同城交往漂流瓶瞎聊起来。电脑那头的家伙每天像蹲点似的没日没夜地在线,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和退休的寂寞老大爷聊天。好在老大爷言谈前卫有趣,我和他意外地投机。
忽然有一天,老大爷抖动窗口问我是不是在X市X公司上班,我正在按照总监的指示将所有的客户资料一一筛选备份,容不得一点纰漏,随手回了个“嗯“后迅速关闭了窗口。工作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我这种底层职务加班从没奖励,准点吃饭全靠运气。
走出大门,莫名其妙地和人撞一满怀,硌得脑门生疼。睁开眼却只看到一副宽厚的胸膛,仰头望去,这人真高,还特别的帅。
眼前这个男生裹在厚实的麂皮大衣里,米白色的围巾绕着脖子缠了一圈又一圈,还是长长地垂到了膝盖。他伸出双手摊开在脸前不停哈着气,低头看到我时忽然明媚地笑了。
冬夜的冷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在我已经很斑驳的时候,吹来仆仆如玉少年。
“方小慧!“,少年拦下我激动地说道。
我看着他是有几分眼熟,却也想不起自己曾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
“肯定是你!我恒生啊!等你好久啦!“
他居然是恒生,那个聊天时我脑海中自动带入退休老大爷形象的网瘾少年,众多自居高富帅键盘侠中难得的真货,连头像也是真人上阵,如此小的几率也能被我遇着。
恒生吸了一下鼻子,感叹我们这儿的天可真冷。他看到我手里拎的便当包,顺手接了过去,自然地牵起神游的我来到路口,一会儿他又开来一辆亮红色卡宴出现在面前。
“走吧,咱们去吃好吃的。我的车被我妈缴了,这朋友的车你凑合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