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突然很厌烦一个地方?
我有过。
我在这里待了五年了,再过两个月,也就要离开这里了。早就在手机上设定了倒计时,似乎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事实也的确如此。
多数人或许对大学的印象是最深刻的,对高中的记忆是最刻骨的,对初中的怀念是伤感的,而对小学漫长的六年时间却是模糊的,可是明明我们在那里呆的时间最长啊。我呢,没有高中的刻骨,也不会有大学的深刻,因为我至今都无法确定这所学校是大学,可是时间它从来都不会等你将一切都搞清楚,急急忙忙地就不见了。
我厌恶这里,从第一天踏进校门。我明明可以经历最痛苦的高中然后踏进最向往的象牙塔,可是因为一纸协议,我不得不跳进这座密不透风的牢笼。若说它是大学,管理制度却远远严于任何一所大学,五年亘古不变的早读时间,如高中一样规律的八节课,准时准点的晚自习,没有逃课,不许请假;可你要是说它是高中,却远远没有高中紧凑的生活节奏,没事儿就在课上打打瞌睡,无伤大雅,一学期两次考试也就耗费个把星期的时间复习,日子闲到只关心一日三餐。所以可以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从90斤飙到110斤,是体重的极限了。
外人看来,能进这样一所学校实在幸运。一个女孩子,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能毕业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需要经历痛苦的高中三年,不需要被高考的压力熬出满脸的痘子,很完美哎。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我无法阻止家人在志愿书上强硬地填上这一串名字,我也无法阻挡时光将我带进这里,然后青春就消失了。
这些年,真的过得很快啊。
这些年,真的过得好慢啊。
以至于在还有45天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早就开始不耐烦了。五年来最轻松的该是最后这一点点的时光了吧,每周只有上午有课,突然多出来的自习反而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原本应该为毕业论文忙得焦头烂额,却因为论文提交时间在明年,丧失了动力,整个班级的氛围都是散漫的,也没法认真看书。偶尔在自习课大家会不约而同地怀念那些已经过去很久却像刚刚发生的事情,甚至一直想到初次见面的情景。人应该都是这样吧,在即将或者已经失去的时候,会抓着尾巴细细怀念,可是我们为了什么而怀念呢?不得而知。
以前我总想着学校它该是善良的,我总是拿学校当庇护,拿学生的头衔当保护伞,逃避成年人该去面对的明争暗斗,也或许不只是成年人。我是一个懒人,不是不想去争抢,真的是懒得挣。那时候还太傻,初中总是按着成绩排名,我习惯了,这里,没那么简单。背景、名利、成绩、才能……每一步都决定着自己在这里的地位。我一直记得卫子夫的人生格言——不争不显不露,我以为这样做能安分度日,我忘了我和卫子夫隔了几千年,时间早就改变了人的处事方式,不争永远都抬不起头。所以我争。但是我不懂,我不懂我在为了什么,那些奖状,那些活动又让我得到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
这些年,我什么也没有。
交往圈子永远都围在十几个人里。我羡慕那些从高中走向大学的人,他们的生活圈子总是在不断扩大,而我白白浪费了五年,将自己关在闭塞的小镇,像个傻子。
我二十年的人生,现实和理想总是背道而驰,曾经梦想可以考上高中,哪怕拼命奋斗三年,可以去远方的大学,我都无所谓。至少我感觉自己真的活过,也努力过。而这一切都被这所学校吞噬了,我想我永远无法摆脱它带给我的阴影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