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妩从噩梦中惊醒时,窗外更漏才敲过三更。
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素白中衣,黏腻地贴在脊背上。梦中那双冰冷的手仿佛还掐在她的脖子上,窒息感挥之不去。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床前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前世那间囚室里铁窗的投影。
"又是这个梦..."虞清妩攥紧了锦被,指尖发白。
三年来,同样的噩梦反复纠缠着她。梦中她被人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手腕上烙着屈辱的囚印,而最可怕的是,每次濒死之际,她都能看见裴玄瑾那双冷漠的眼睛。
那个曾许诺护她一世周全的男人,最后亲手将她送入了地狱。
虞清妩赤足下床,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触镜面,描摹着自己精致的眉眼。突然,手腕内侧一阵灼痛,一个暗红色的囚印竟凭空浮现,与梦中如出一辙。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随即死死咬住下唇。
囚印的形状像一片扭曲的枫叶,边缘还带着锁链的纹路。这是前世的烙印,怎么会...虞清妩心跳如鼓,她颤抖着用丝帕沾水擦拭,印记却愈发鲜明。
"小姐?"门外传来贴身丫鬟青杏担忧的声音,"可是梦魇了?"
"无碍。"虞清妩迅速用衣袖遮住手腕,"备热水吧,今日太后寿宴,需早些准备。"
待青杏退下,虞清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走到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枚半月形玉佩——这是前世裴玄瑾给她的定情信物,今世他们尚未相识,她却早早寻来了这枚玉佩。
"裴玄瑾..."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恨意翻涌,"既然老天让我带着记忆重生,这一世,我定要你尝尽我所受之苦。"
两个时辰后,虞清妩已梳妆完毕。一袭绯红宫装衬得她肤若凝脂,腰间束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腰。她特意在眉心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钿,与腕间若隐若现的囚印相呼应。
"小姐今日真美。"青杏为她戴上最后一支金步摇,"听说镇国公裴大人也从边关回来了,会出席今日的寿宴呢。"
虞清妩指尖微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太后寿宴设在紫宸殿,虞清妩随父亲镇北侯入宫时,殿内已是觥筹交错。她状似不经意地扫视四周,在武将席位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裴玄瑾。
三年未见,他比前世初见时更加冷峻。一袭玄色锦袍勾勒出宽肩窄腰,眉目如刀削般锋利,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独自饮酒,对周围的奉承谄媚置若罔闻。
虞清妩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随父亲向太后行礼祝寿。她能感觉到,从她踏入殿内的那一刻起,裴玄瑾的目光就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她,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灼穿。
"清妩听闻九皇子殿下新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今日特意准备了一支剑舞,愿为太后娘娘助兴。"行礼毕,虞清妩盈盈下拜,声音清越。
九皇子周景潇闻言眼前一亮:"虞小姐有心了。"
虞清妩垂眸浅笑,余光却瞥见裴玄瑾握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心中冷笑,果然,他还是如前世一般在意她与九皇子接触。
乐起,虞清妩执剑而舞。绯红广袖翻飞如蝶,剑光流转似水。她每一个回眸,每一次转身,都刻意面向九皇子,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好!"一曲终了,满堂喝彩。九皇子更是激动得站起身来,亲自上前搀扶。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大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裴玄瑾手中的白玉酒杯竟被捏得粉碎,鲜血混着酒液顺着他指缝滴落。而他恍若未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虞清妩搭在九皇子臂上的手。
虞清妩回望过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了裴玄瑾眼中翻涌的痛苦与愤怒——那是只有记得前世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果然,他也重生了。
虞清妩唇角微扬,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对裴玄瑾做了一个口型:
"好久不见,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