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大仲马的基督山城堡
最近在读《基督山伯爵》。感触颇多,不吐不快。随便写点。所谓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吧。不到之处,大家不吝赐教。
在读《基督山伯爵》中埃德蒙唐代斯被诬陷投入伊夫狱堡一段情节时,初读居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后来越看这种疑惑越盛,当我看到法里亚神甫传授埃德蒙学识,并赠以巨额财富,这才恍然大悟,突然就想起了金庸先生,和他的《连城决》,二者真的有太多相似之处,下面就简单谈谈本人的浅见。
就内容上讲,二者相似之处主要集中在狱中一节。
相似一:主人公都是被诬陷含冤入狱的。《基》中埃德蒙是被情敌菲尔南和丹格拉尔合谋陷害,《连》中狄云则是被情敌万圭设计。
相似二:二人都是在狱中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埃德蒙遇到了法里亚神甫,教以学识,赠以宝藏;狄云则是碰上了丁典,授以武林绝学《神照经》,同样赠其大宝藏;
相似三:出狱后发现自己的女友都嫁给仇人为妻。梅色苔丝成了莫尔赛夫夫人,并有了儿子阿尔培;戚芳则成了万家的媳妇儿,生下了女儿空心菜;
相似四:二人出狱后都有报恩复仇行为。埃德蒙报答了莫雷尔一家,并穷八年之功处心积虑的复仇;狄云将丁典与凌霜华合葬,完成其生前遗愿,他的复仇却只是临时起意。
相似五:同样让人意外的乞丐。安德列亚@卡瓦尔凯蒂(也就是贝内德托)参加伯爵的宴会出来,在欧特伊别墅门外碰上了乞丐卡德鲁斯,让我想起《连》中狄云在万家门口见到的乞丐言达平。卡德鲁斯抖出的秘密和言达平的“连城剑法”,同样让人吃惊。
此外,两者同样都是写人性的阴暗面。《基》里,丹格拉尔,菲尔南,维尔福出于贪婪,仇恨和自私,不惜牺牲无辜的人,所作所为令人发指;《连》中就更惨烈,为了剑谱和宝藏,师傅害徒弟,徒弟害师傅,父亲害女儿,兄弟自相残杀,实在不忍卒读。倪匡先生说这是一本“坏书”,其实书并不坏,这样的事我们身体经常发生,只是对人性卑劣丑恶的一面刻画的太过真实,读者不愿意承认罢了。
个人认为在对于人性的剖析方面,《连城决》实在要高出《基督山伯爵》一筹;人物刻画方面,《连》中的狄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十足的傻小子,连反面人物血刀老祖和花铁杆都比他出彩的多,反观《基》中的伯爵,其慷慨磊落,其学识风范,其恢泓气度,俱都让人折服,这却是狄云所不能比的了。
金庸先生是本人很喜欢的一位作家,这次偶然从《基督山伯爵》中偶然发现了他和大仲马的相似之处,很兴奋,苦于左右无人能倾诉一番,无奈之下只好去网上寻求慰藉。这一查不打紧,心里暗叫一声惭愧。你道为何?原来,网上不仅对《连城决》和《基督山伯爵》相似的争论早就甚嚣尘上,对于金庸和大仲马的讨论也已经是连篇累牍,人家北大教授严家炎还曾对此作过专门的讲演。只叹自己孤陋寡闻,差点闹了笑话,着实汗颜无地。
从小就看金庸先生的武侠,从“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到改编的影视作品,到《袁崇焕评传》,《金庸评传》,再到金老参加的访谈节目,一个不落,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按说对于金庸先生,自衬了解的也不算少,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大仲马竟然还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说到渊源,有人可能不大信。地域上两人相隔万里,一个生在法国巴黎郊区,一个生在浙江海宁;时间上更是差得离谱,大仲马生于1802年,金庸生于1924年,前后相差近一个世纪,金庸是在大仲马逝世后近半个世纪才出生的,两人根本没有交集。是的,所谓渊源,只能是精神上的。
金庸曾豪不讳言大仲马是他最喜欢的作家,他言道自己从小就喜欢看《侠隐记》和《基督山伯爵》,看的热血沸腾,后来之所以写武侠也是受了大仲马的影响。由此看来,在写作技巧和风格上自然也潜移默化的受到了大仲马的影响,作品有相似之处也就不足为奇了,不但所讲述的故事大都曲折离奇,引人入胜,主角们的身上也都有种侠义精神,以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为宗旨。
熟悉金庸作品的人都知道,他有种“历史癖”,最善于在历史的缝隙之处作文章,以虚构人物参与到历史中去,并不刻意改变历史,人物形象因此变得更加丰满。(如陈家洛和乾隆,郭靖和铁木真,朱元璋和明教,袁承志和袁崇焕,小宝和康熙)。由于布局精巧,笔法细腻传神,常常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听说台湾学生考历史,还会写“自韦小宝签在雅克萨订了《尼布 楚条约》后怎么怎么样,”令人莞尔。)金庸先生自己坦言,这种写作技巧也是师自大仲马。
据说大仲马有句名言:历史是什么?是我用来挂小说的钩子。(据说这点在《三个火枪手》表现的最为明显,描写法国路易十三时代达尔大尼央、阿多斯、波尔朵斯和阿拉密斯几个火枪手也是参与到宫廷斗争中。可惜我只看过动画片,有机会定要将大作拜读一番。)于是就有人说金庸这种行为是“剽窃”大仲马的创意,还有人说金庸驾驭历史的功力已在大仲马之上,比后者走得更远。可是我觉得更应该理性的看待这个问题,过于抬高或者过于打压都不免有些过激。毕竟两人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有相似之处,可比性却不是很大。只能说,历史这个钩子,他们用的都非常好。
不过要说金庸先生的行为属于“剽窃”,请恕我不能苟同。金庸才如烟海,学贯中西,他并非生搬硬套,能把前人的经验吸收借鉴,并大胆创新发展,这不就是夫子所说的“择善而从”吗,怎么就成“剽窃”了?
要说“剽窃”的话,那他“剽窃”的可多了去了,君不见《雪山飞狐》中类似黑泽明电影《罗生门》的叙事方式?
《天龙八部》中萧峰更是像极了希腊神话中的悲剧英雄,《碧血剑》里的青青简直就是林黛玉的翻版,她甚至还说了句林黛玉式的对白:黛玉因湘云与宝玉争吵,气道:“他原是公候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袁承志救了阿九回宅中养伤躲敌,青青一气出走,留的纸条上面便是说:“既有金枝玉叶,何必要我寻常百姓。”;
即便才如曹雪芹,也不否认《红楼梦》式脱胎于《金瓶梅》,我们今天看不到的情榜,也是从《水浒传》中梁好汉排座次获得的灵感,原本就是为闺阁女子作传嘛;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从人物造型,配乐,甚至台词都和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雷同甚多;那又如何呢?金庸先生封笔都几十年了,依然是武侠小说界的泰山北斗,至今无人望其项背;《红楼梦》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在国内,就是在全世界的文学作品中来讲也毫不逊色,莎士比亚笔下有三四百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可他用二三十本书才做到,曹雪芹一本《红楼梦》就有了,书还残缺不全;《大话西游》至今被影迷奉为无厘头经典之作,其达到的艺术高度不在《东邪西毒》之下。所以,不要再说“剽窃”这种话了吧,没意思。
从《基督山伯爵》了解了大仲马,甚至从一个侧面了解了金庸,不能不说是意外之喜。以前看的外国作品不多,印象中真正看完的只有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飘》也只是捏着鼻子看了四分之一就被我束之高阁。所以,很感谢《基督山伯爵》,感谢大仲马,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我的生命更加充实,也期望,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和更美的风景。
多读书,读好书,人生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