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在这个车站还没有建成之前,他就来到了这里。经过千山万水的跋涉,他被一辆大货车带到了这个小小的车站附近,在这里,扎了根。
车站虽小,但却很繁忙。每天早晚的通勤高峰期,总会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即使过了高峰期,这里也常常会有掂着菜篮或者拿着病历袋的老人驻足等待。和早晚高峰的紧张不同,这时候的公交车和老人一样同频,缓慢而安静,连四周的空气流动似乎都比高峰期慢了许多。
而每天总有那么一群人,和这时候的缓慢安静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不属于挤公交的苦逼上班族,更不会加入动作迟缓的老人队伍,他们更像是这个城市里的游侠,在本不该不属于他们的悠闲时间里四处游荡。
在工作日的上午和下午,在这个公交站的公交车上,一般很少能见到年轻人,而小北就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城市游侠。小北常和那批老人们一起出现,甚至在老人和年轻人都消失的时间里,还能在车站看到他。
他之所以注意到小北,就是因为他出现的时间总是和这个城市的作息格格不入。工作日忙碌的下午,困倦疲惫的午夜,甚至是混沌寂静的凌晨,都能看到小北幽灵般的身影。
他有些困惑,因为在有些时间,公交站并没有公交车营运。即使如此,小北还是会来到车站,有时候站着,有时候坐着,看着车站对面一呆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在小北呆在车站的时候,他的感官总会被强烈的吸引聚拢,似乎感受不到时间,感觉不到空间。
有一些时候,小北会在看过对面之后,会回过头再看看背后,伸出大拇指比划着什么。有那么几次,小北和他有了直接的对视,他看着小北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感觉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他开始努力,想要去到车站里。事实上,他离车站并没有很远的距离,而且他已经快接近了车站。
就在他每天努力着的时候,他悲伤的发现,小北突然消失了。在挤满上班族的早晚高峰里,他找不到小北;在行动滞缓的老人队伍里,他找不到小北;在违背城市作息的奇怪时间里,他找不到小北。小北像一个水蒸气,就这么蒸发了。
小北不在的日子里,时间过得漫长又短暂,他在时间不均匀的流逝速度里,默默的注视着车站,也期待着车站。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树叶开始凋落了,就在他快要放弃努力的时候,小北突然出现了。背着一个巨大的画板,直奔他走去。他激动的无以复加,想收拢自己的稀疏的枝叶去拥抱小北。
小北把画板放在他身旁,坐在他旁边慢慢抚摸他的身体,从枝干到树叶,从下到上,细细的轻轻的。他看到旁边的那幅画,竟然是车站两边详尽的景色,大到主干道房屋建筑,小到路边的垃圾桶地上的落叶,都真实到让人感到虚假。但画的一角空了一块,是一棵只画了一半的树。
小北仔细抚摸着他身上挂着的一块名牌:合欢,又名绒花树,夏季开花,喜光,耐干燥瘠薄,木材红褐色,1994。
“原来你的名字这么好听,可惜我却总画不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