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

诗是什么?远方是什么?诗在梦里,远方,似乎也在梦里。

很小时候梦见一条河,河边有一座高塔,而这河,这塔也真实存在过我的童年里。河里有很多沙,经常有挖沙的船发出轰鸣的怪叫,仿佛一只被惹怒的怪物。儿时我和奶奶经常步行近一小时去看望住在河边的奶奶的姐姐,奶奶在河这边,姨奶奶在河那边。我们会坐一小船儿荡过,然后走在满是沙子的柔软的路上,沙子偶尔跑进鞋里。一次遇到隔壁读书的姐姐,于是我隐约意识到这条通往姨奶奶家的路将成为我初中高中六年步行至学校的路,我在河这边,学校在河那边。奶奶想着给我还在初中读书的姐姐打电话,于是奶奶问那个姐姐有没有手机,姐姐说“您是要问时间吗?”奶奶说想打个电话,姐姐微笑着说没有。于是我们向着目的地继续前行。一条河又阻隔了什么呢?对于年迈的奶奶,它承载了浓浓的姐妹之情,我来看你,便穿过这条河,直到我走不动。

在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打中这条河或许已不复当初的模样。有风时,它浑浊的波浪一圈圈荡漾,温柔拍打在长满绿油油青草岸边。船夫有时是一位爷爷,有时是一位伯伯,有时是一位阿姨,他们会带上深褐色的帽子,缓缓划着船桨,嘱咐老人小孩子当心。如今脸庞还熟悉的不过一两个,脸庞无不例外的因河风吹磨而留下的光阴印记却忘不了。没坐过船的更小时候,船是梦中模模糊糊的影子,等我看清它,却在我一步一步远离的步子中消失不见,我不再看到那样一条船,在我的梦中。而梦中的那条河成为我童年的远方,那座塔成为我童年的诗。

梦中那条河是怎样的呢?那是一条河,不需要很清澈,但从柔软岸边的河水望去,可以一眼触摸到柔软的黄沙。一群孩童赤着脚丫争着抢着捡光滑的鹅暖石和满是泥巴的螺蛳,会因为愚蠢的玩笑而哈哈大笑啊。那是一条河,不需要多么壮阔,可是哪怕是在河的中间,也有通往各个方向的沙路。往河边田野望去,有一座高塔,它静默在田野,不顾岁月阻扰,却依然诗意的栖居。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我的同伴关于爬上高塔的愿望时,小伙伴就已经大喊大叫着:“你们中,有谁能爬上去的?”显然并没有人可以爬上去,我的愿望还没说出口就已仓皇而逃。初中一次放假回家路上,兴起跑到姨奶奶家玩,而这对于当时初三学习紧张的我是一次奢侈的放松。只有姨奶奶家里的姐姐在家,姐姐陪我聊天,说着姐姐都会关怀妹妹的话。太阳悄悄爬下山坡时,我和姐姐走在往河边的田埂小路上,一路上都是黄灿灿的,恍如一个金色的梦,原来不经意邂逅了大片大片油菜花田。小船弯弯驶过,那片金色就如同缓缓移动的画卷,一阵风过,金色的味道吹进我全身每个细胞,一丝丝蔓延,蔓延,直至我梦中出现模糊的风移影动,没有飘洒的芬芳,却有金色的灿烂。“原来华阳不曾陨落,你一直都在。”我看到微风披着浪花卷过,金色的浪花,层层叠叠的一束又一束,是明媚,又恍若不可及的期盼。水则细流缓缓,塔则挺直寂寂。我记不清小船经了怎样不同以往的曲折才飘到对岸,可是我突然不见了我的高塔,它没有等我来看它就消失了。在梦中看到那座高塔的一瞬间,我泪眼婆娑,原来,远方是你把自己交给那个地方后,发现你再也回不去了,原来,远方是遥遥无法相望的远。

初中放假回家一群人往往骑了自行车,挤过满是泥巴的小路,穿过沙路,渡过那河,终于连人带车爬上岸,就到了平坦的水泥路,这会儿我们可以潇洒而闲适地望望夕阳余晖下波光粼粼的河流,念一念久违的故乡。河岸上水牛躺在柔软又湿漉漉的草地上,惬意享受着这时刻带来的和谐闲适。及至高中,船还在,只是没了一群一群等待渡船的人,偶尔有三两老人坐船过河,而其他人为了方便快捷都选择坐公交。因为长期的挖沙,河水变得深不可测。那条河与我似乎也渐渐陌生了起来。高中一次放假不得不步行回家,走到岸边大声喊对岸的伯伯,喊了好久伯伯才出来。那时风很大,眼睛里不时还会吹进一些沙尘。上船后伯伯突然指了指船舱里的救生服,我们都惊了一下,意识到此次渡河可能很危险。船在汹涌浪涛中极不平稳,似乎浪再大一些,我们就会陷入波浪的漩涡之中。我们都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船会安然无恙。抵达岸后,我们都萌生一个想法,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再望向河,依旧或波浪翻涌或归于平静,从来不曾望到尽头,那长长的又长长的河呀,熟悉而又陌生!

简媜的《落葵》中有这样一段话“或许行年渐晚,深知在劳碌的世间,能完整实践理想中的美,愈来愈不可得,触目所见多是无法拼凑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忿世间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开了,反而有一份随兴的心情,走到哪里,赏到哪里。不问从何而来,不贪求更多,也不思索第一次相逢是否最后一次相别,但在记忆里,第一次变成最好的一次相别。”我没有行年渐晚,却已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我没有苦苦抱怨,却也在某个瞬间怅然若失。我不去想第一次相逢是否成为最后一次相别,却还是在,某个无法预知的一刻突然醒来,因为那个关于诗与远方的梦。

醒来后我发现他们在远方的途中,而我在原地,并不难受,却怅然若失,在我的大学。曾经我夸大其词把它比作牢笼,后来想想只是固执的自己未能摆脱心灵的桎梏。那个藏在心里的诗和远方呀,什么时候我把你遗忘了?什么时候我又把你带进我的梦中呢?一份决绝的不甘心,还未相逢却要作别,于是不顾一切,确信可以抓住远方,甚而妄自窃喜生活的眷顾。可是心中真正有诗和远方的人不该总是抱怨生活的“苟且”,没有经历过“苟且”不见得不会因为所谓的“诗和远方”而迷茫困惑啊。

苏轼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无法确信诗书带来“气自华”的力量,却感受到诗书带给我的宁静和一份心安。“事行乎此心所安”,倘若过分看重诗带给你的,这份心安只怕变成不安。光阴的罅隙里,不忘捧着诗书,不忘心中的诗,诗在,心安。在细碎的光阴里,我也曾感到极度不安,恍若深陷泥潭里,渴望一缕微亮的光。最后呀,我找到了那一缕光,读到“惆怅东栏一枝雪,人生看得几清明?”,宛若自己随着那抹淡白梨花融入那柳絮飘飞的城,那份激发的海市蜃楼般幻想的独特只栖息于一片诗心,那份豁达通透也源于一颗诗心。亦如“一卷诗心展笑颜”,简单纯粹的诗心给予“苟且”一份信心,一抹微光。于是,“纷飞鸟不归,思归人不寐”以寄桑梓之思。于是,花木扶苏时节便能想起“一径飞红雨,千林散绿荫”。于是,那池塘中的枯败残荷也化成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意,那个弱柳扶风的林妹妹,是否还在河边低吟这句诗?不用说望见苍笼叠翠的远山时,想起辛弃疾的“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那份洒脱自不必言,胸襟亦如山如海。读诗的人呀,愿你会在逆境中多一些从容,多一份坦然。倘若那一份生机盎然的诗意不能帮你拔除途中的荆棘,那就让心中的刺变得柔软吧。倘若有一天风无法捎上我们前往远方,请记得把诗托付给风。“如果有什么可以代替远方,那就是诗。”或许,也只有诗。远方的那些景,那些人,那些事终会纷纷洒洒,纵然是无法拼凑完整的碎片,依旧落成了心中的诗。而那些诗,带着泥土芬芳的,便成了心中的远方。

原来,诗与远方,在当下,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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